領導對這個事很重視，歐長直接出馬，找王爲談話了。

談話是在中午進行的，歐長還是很講究策略。

等大家都吃過了中飯，準備午休的時候，直接把電話打到了王爲的手機上。現階段，基層民警有手機的不多，整個培訓班七十名學員，使用手機的不超過二十位。

每個人學的時候，都要登記自己的手機號碼。

“王爲同志，你到辦公室這邊來一趟，我找你瞭解點況。”

歐長的語氣很和藹，但王爲還是從他對自己的稱呼上察覺到了歐長心的真實想法。

毫無疑問，歐長有點生氣。

如果是正常談話，以歐長的年齡和職務，以及他的格，對王爲這種小年輕，一般都會很親切地上一聲“小王”。

十分鐘後，王爲出現在教室旁邊的辦公室。

進門之後，王爲發現，除了歐長之外，還有一位年輕警察也在，也是省廳政治部教育培訓的幹警，歐長的直接下屬。

據王爲觀察，這個其實應該就是歐長的書。

當然，在廳級機關，一般的級幹部都不會對外公開宣稱自己有專職書，太張揚了不好。

王爲進門之後，這位年輕幹警也沒有要退出去的意思，反倒在一旁落座，擺出了記錄的架勢。也就是說，這是一次非常正式的談話。

看來這個事在歐長心目中相當嚴重了。

不過歐長還是給了王爲一個看上去比較和藹的笑容。

“王爲同志，請坐吧。”

在王爲向他舉手敬禮之後，歐長微笑著說道。

王爲依言在歐長的辦公桌對面落座。

雖然是臨時培訓班，這裡也是臨時辦公室，歐長的職務擺在那裡，許主任一點都不含糊，這間辦公室佈置得像模像樣，頗有點領導氣勢。

在一個本位國家，這一點總是特別講究的。

王爲一落座，歐長子就微微往後靠了靠，臉上的笑容也變得很淡。對於一個總是笑瞇瞇的人而言，這種很淡的笑容，其實就等於是板著臉了。

像歐長這種人，除非特別生氣，否則你很難見到他真正板著臉的時候。

“王爲同志，聽說昨天晚上發生了一些不該發生的況，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能給我說說嗎？”

其實昨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王爲相信，歐長應該已經得到了極其詳細的彙報。既然廳領導對這個培訓班那麼重視，歐長在班裡不可能沒幾個“線人”。爲班主任，他必須隨時隨地掌控培訓班的況。不管領導什麼時候向他發問，他都要能夠給出最準確的答案。

但領導知道是一回事，你自己如實彙報又是另一回事。

起碼能夠由此知道你自己對這個事，是一個什麼樣的認識，看你的態度端不端正。

王爲態度很端正。

在歐長面前，王所腰筆，儘可能客觀地描述了昨天晚上發生的一切。

客觀描述，不帶個人彩，一般人很難做到，畢竟是自己親經歷的，總是不可避免的會給自己化幾句，將責任都推到對方上。

對王爲來說，這個卻不是太難。

做刑警的，都得有這個本事。

平時辦案子，你的卷宗要是做得不公不正，夾帶著太多的“私貨”，檢察院那邊搞不好會給你打回來。

人家也不是好糊弄的。

歐長雙眉微微蹙了起來，向王爲的眼神中，飛快地閃過一抹警惕。

這小子年紀輕輕，很老到啊。

歐長原以爲他會狠狠地爲自己辯護一番，同時狠狠的踩谷帥幾腳，甚至都已經做好準備，好好教育他幾句，讓他不要太年輕氣盛。

培訓班是有紀律的。

誰知王爲說得這麼客觀，這麼波瀾不驚，就彷彿在說別人的事。

讓歐長準備好的一套“訓詞”結結實實堵在嚨裡，是發作不出來！

這種覺相當的不爽。

當然，也由此證明，王爲暫時還沒場面上的套路。一般來說，領導想要教訓你的時候，你最好是不要辯駁，一定要給領導這個機會，讓領導好好教訓你一頓，罵個酣暢淋漓。

現在倒好，你把領導狠狠堵住了，把領導活活憋死，盡顯擺你能耐了。

你這回能堵住他，下回還能堵住？

有跟你算總賬的時候！

歐長出右手食中二指無意識地敲打著桌面，沉片刻，才忽然問道：“王爲同志，爲什麼你一直不參加擊訓練？”

王爲笑了笑，說道：“歐長，我沒有不參加擊訓練啊……當時人太多，擊臺有限，我好幾次想要上去，都被別的同志搶了先，只好在一旁看著了。”

這話就有點言不由衷了。

但聽上去又合合理，歐長還不怎麼好反駁他。

培訓班人多，警校這回又出奇的大方，七十名學員，每人五十發子彈，全部上一遍，是需要一段不短的時間，有人不到很正常。

“我本來就是天南警校畢業的，去年剛畢業，以前也練習過擊，這次機會難得，我就想著先讓其他同志練習，畢竟我還算是半個地主嘛……”

王爲又笑著加了幾句解釋。

歐長輕輕一笑，眼神卻變得鋒銳起來。

“既然這樣，那你爲什麼要跟谷帥說那種話呢？說什麼做刑警的，槍法好不如手好……王爲同志，我知道你是天南警校的擒拿格鬥冠軍，手很好，但也不能貶低槍械的作用。到底現在已經是熱武時代了，槍械的作用絕對不能小看。”

王爲就笑，有點尷尬。

“歐長，我這不是自嘲一下嘛……班長槍法好，是神槍手。我玩槍玩得，酸他一下唄。”

這話倒是很有道理。

歐長眼神微微有點和緩。

年輕人嘛，誰不是年輕氣盛？

昨晚上的事，細論起來，其實主要還得怪谷帥自己。如果他不是那麼張揚，不是那麼急於立威，最後也不會落個灰頭土臉。

據彙報，人家王爲都已經會宿舍了，谷帥搞出事來。

只是沒想到，這小子功夫真那麼好。

天南警校擒拿格鬥大賽三冠王，果然是盛名無虛，難怪韓明正那麼看好他。到底都是邊城走出來的，韓明正關照一下後進晚輩，正在理之中。

瞧在韓總隊面子上，歐長也不會太難爲王爲。

畢竟昨晚上的事也沒有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王爲手下還是很有分寸的，真要是開班第一天，就把班長揍得去住院，那樂子就鬧大了。

做刑警的，不至於這麼不懂進退。

想想谷帥後那一大家子厲害人，連歐長都有點膽戰心驚。

饒是如此，開班就和班長鬧矛盾也是很不好的，必須要警告警告他，讓他懂點規矩。無論如何，這屆培訓班都不允許出岔子。

第一屆嘛！

廳領導那麼重視，部裡和省裡領導都在關注這個事，只許功不許失敗。

若不是看在韓明正面上，歐長還真的想要直接把這個王爲退回邊城去，省得他以後繼續搗。和整個培訓班的功比，和自己的烏紗帽比，區區一個基層民警的前程算得什麼？

“王爲同志，不管怎麼樣，你昨晚上的行爲都是不對的，需要好好反省自己。這是鬧不團結嘛。谷帥沒有傷，那是萬幸。不然的話，你這個分怕是跑不掉了。”

“組織上安排谷帥當班長，那也是經過反覆考慮的，領導們集討論之後才決定下來的。同志們要是對這個安排有什麼意見，可以提，但一定要按照正常的程序來，不許胡鬧！”

歐長終於扳起了臉。

這個程序也是必不可免的。

王爲對這個程序不怎麼在意，比較在意的倒是歐長對谷帥的稱呼，他是“王爲同志”，谷帥就沒有這個後綴。

不經意間，親疏立辨。

既如此，就完全沒必要爲自己做什麼辯護了。

歐長說什麼就是什麼。

想通了這一點，王爲同志態度變得非常之好，恭謹小心，毫都看不到半點“王二愣子”的味道。

“是的是的，歐長說得很對，咱們必須要遵守培訓班的紀律，搞好團結……是的是的，一定服從領導安排，配合好班長的管理……”

王爲臉上始終帶著笑，不住地點頭附和歐長的話。

“嗯，你能認識到自己的錯誤，這就很好。王爲同志，本來，以你的年齡的資歷，是不夠資格參加這屆培訓班的。不過韓明正總隊長親自推薦了你，你一定要爲韓總隊爭氣，不要辜負了他對你的信任，明白嗎？”

歐長的語氣漸漸變得和緩起來，角重新出了一笑容。

“是的是的，謝謝歐長，我會注意的。”

直到王爲離開這間辦公室，歐長細細回憶剛纔王爲說的話，忽然發現，王爲雖然一直都在順著他說，卻沒有半個字認錯。

這小子，骨子裡頭也傲氣得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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