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

鐘聲滌人心。

剛剛到達寒山寺腳下的姜辰仰莊嚴肅穆的山門，心中的怒火立刻消散了大半，敬畏之心油然而生。

杜開拎著鑌鐵，低聲道：“姜叔，你放心，禿驢要是不給面子，我就讓他當場圓寂！”

“不得放肆。”

姜辰橫了便宜大侄子一眼，然后拾階而上。

寒山寺歷史悠久，乃是江南道屈指可數的古剎，每日的香客絡繹不絕。

人群中，姜辰猶如一個虔誠的信徒，逢殿遍，在天王殿、迦藍殿、地藏殿，都留下足跡。

杜開被訓斥之后，收斂了戾氣，猶如一個小廝，姜辰每一次揮手，他就掏出一錠銀子，丟進功德箱。

這麼闊綽的布施，引來大量善男信的側目。

當有人認出是姜家爺后，其余人紛紛出釋然之。

如今的臨安城，姜辰之名誰人不知？

坊間有流言，此子以富可敵國。

這當然是個夸張的說法，但鞭打巡公子卻是比鐵還真的事實！

如此高調的拜訪，早已驚了寒山寺的僧，只是一直不曾有人出面接見。

姜辰也不生氣，直奔最后的大雄寶殿，先拜佛，后見僧，可謂是給足了面子。

“是你！”

大殿門口，一名走出來，當看見姜辰的剎那，整個人如遭雷擊，竟然是段輕。

“嗯？”

姜辰也想不到在這里見這位故人，若不對方出聲，險些沒有認出來。

這才多長時間未見，此變化之大，讓人瞠目結舌。

曾經如孔雀般的驕傲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恬淡與落寞，子更是清減了許多，堪稱形銷骨立，讓人看上去有點心疼。

“好久不見。”

他不自然的一笑，友好的打招呼。

段輕質問道：“你來這里做什麼？”

對方的語氣依然有點盛氣凌人，姜辰眉一挑，隨口敷衍道：“求平安。”

“怎麼？虧心事做的太多。”

段輕不屑的道：“心虛啊？”

姜辰咧一笑，忍不住樂了，此雖然神頭不如從前，子骨也消瘦了不，但還是如從前般喜歡刁難人，那種居高臨下批判的德，本就不曾有半分改變。

“銀子賺的太多沒地方花，所以過來布施求平安。”

他聳聳肩膀，挑眉道：“你呢？”

“這里是白神救我的地方，閑來無事，就過來走走。”

段輕平靜下來，有些復雜的舉起手中的一算籌，道：“順便向我佛求個姻緣。”

姜辰眉一挑，哭笑不得的道：“你段大小姐的姻緣還需要求嗎？”

這話像是譏諷，段輕眉頭皺下來，不悅的道：“你什麼意思？”

“現在臨安城誰不知道，知府家的千金，即將嫁給巡公子。”

姜辰沒心沒肺的拱手道：“原來這就是段小姐尋找的門當戶對！還是那句話，祝天下有人終眷屬。”

“胡說八道！”

段輕怒目而視，呵斥道：“你把本小姐當什麼人？說了此生非白神不嫁自然算數，至于嫁給巡公子，本就是無稽之談！”

“這有什麼好遮掩的嗎？”

姜辰聳聳肩膀道：“馬雍當面給我說的，還邀請欽差大人到場見證，給他十個膽子，敢耍欽差？”

“這……”

段輕神復雜的搖頭，道：“這件事我不知道。”

“其實這樣也好，與其執著一個虛無縹緲的白神，不如現實一點嫁后門，巡之家，不算辱沒你。”

姜辰掏心窩子道：“更何況你父親因為隆昌銀號的案子，有可能烏紗不保，很需要一個強有力的靠山。”

段輕臉陣紅陣白，疾聲厲道：“你閉！”

姜辰挑眉道：“我說錯了嗎？”

“我生下來不為了當任何人的棋子，所以也不會任人擺布！”

段輕傲然道：“別說馬雍是巡公子，就算他是太子，只要我不喜歡，也不會看一眼！”

很生氣，恨不得在這個紈绔的神再咬一口，可終究沒有付諸行，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姜辰看著那道消瘦的倩影離去，著鼻子一陣尷尬。

看樣子，這位千金大小姐似乎真的不知。

生在宦之家，格如此驕傲，結果被父親背刺，當籌碼易給巡之家，他完全可以想象到此的心是有多麼悲哀。

“好心當驢肝肺！”

杜開主請纓道：“姜叔，要不要小侄上去給一點教訓？”

“算了！”

姜辰擺擺手，咕噥道：“可恨之人，也有可憐之。”

他說完邁步走了大雄寶殿，著佛祖金，雙手合十，躬一禮。

杜開有樣學樣，隨后從袖口掏出一錠金子，隨手一拋。

咣當！

清脆的響聲，讓旁邊敲木魚的和尚都停頓了一下，微微睜開雙眼，著金燦燦的大疙瘩，眼里閃過一抹貪婪，隨后繼續咚咚咚的敲了起來。

姜辰角掀起一抹譏諷。

看來這寒山寺的和尚，也不見得全是四大皆空嘛！

“阿彌陀佛！多謝姜施主布施，善哉！”

就在這時，一道洪亮的聲音從后響起。

姜辰回頭，發現是一個頭大耳的和尚，長相十分富態，如果把僧開一條，袒腹坐在蓮花臺上裝彌勒，起碼有九分相似。

“你是？”

他眉一挑。

自己走了這麼多殿宇，施舍了這麼多銀子，終于有人肯出面了。

頭大耳的和尚未語先笑，雙手合十道：“貧僧廣亮，添當寒山寺大知客。”

姜辰眉頭微皺，這寒山寺雖然和尚不多，但也各有職位，大知客就是一個迎來送往的總把頭，上面有各院首座、長老、方丈。

自己想買地的事，這個人本做不了主。

“失敬！”

他雙手合十，客氣了一句。

廣亮和尚笑道：“姜施主為什麼來，吾師已經心知肚明。”

姜辰心中一喜，對方既然知道，自己就省去了很多麻煩，道：“你師父是？”

廣亮和尚道：“吾師乃本寺方丈空見大師！”

“啊？”

姜辰眉聳，雙手合十道：“還請大師引薦！”

“吾師正要與姜施主商量你所求之事。”

廣亮和尚笑瞇瞇道：“請跟我來！”

“多謝！”

姜辰心中一陣狂喜，沒想到這麼順利就得到了方丈的接見。

憑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再加上囊中的銀票，那塊田地可以說垂手可得。

“師父，姜施主來了！”

廣亮和尚帶著姜辰來到了寒山寺后的一排塔林之間，只見有一個灰老僧盤坐在一塊臥牛石上。

他背對所有人，筆直的脊梁，仿佛峻嶺，給人高山仰止的覺。

“在下姜辰，參見方丈大師！”

姜辰趕上前拜見，雙手合十，表現出后輩應有的謙卑。

可是那老僧卻猶如聾子一般，沒有半點反應。

“咳咳！方丈大師，您不是找我商量關于那片田地的事宜嗎？”

姜辰再次開口，沉聲道：“我來了！”

依然沒有反應，那老僧猶如一座石像，不言不語，不如山。

“這……”

姜辰一臉懵，這是打什麼謎語，他愕然回頭，虛心求教道：“廣亮大師，方丈他老人家怎麼不說話？”

“哦！”

廣亮笑瞇瞇道：“忘了告訴施主，吾師正在修煉閉口禪。”

“……”

姜辰額頭青筋暴跳，抑著怒火道：“既然修煉閉口禪，那找我商量什麼？”

“進吾禪門，領悟禪意，施主你怎麼不開竅啊？”

廣亮笑的依然很燦爛，咧著大道：“吾師的意思還不明白嗎？這件事沒得商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