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造府,書房。
尹兆興臉鐵青,執筆的手竟然在微微抖。
他最終也只能憋屈的選擇行下策。
出微末國戚家族,一步步走到今天,何等不易?沒想到翻船,栽在了一個無無職的年郎上。
不甘心吶!
這封請罪的折子一旦奏上去,肯定烏紗帽不保。
但如果不寫,恐怕就不是簡單被革職查辦那麼簡單了。
搞不好,會抄家!
辛辛苦苦貪了這麼多年,他不想自己丟罷職之后,再回頭去過那種窮困的日子。
咯吱~
書房的門突然開了,一名中年婦走了進來,赫然是苗青鸞。
尹兆興出一個難看的笑容,道:“夫人。”
苗青鸞顯然已經知道了丈夫的近況,全然沒了平日里彪悍的作風,輕聲輕語道:“難道常公公出面說和,姜公子都不肯高抬貴手嗎?”
“嗯。”
尹兆興艱難的點頭。
苗青鸞一陣愕然,沒想到那個看上去人畜無害的年輕人,發起狠來竟然連欽差的面子都不買賬。
“既然如此,那就一不做,二不休。”
眸中閃過一抹寒,道:“派夏滕云出手,把此子從世間抹殺!然后再請你的同年段子興以查案為由,查封姜家所有庫存,然后運到各地去平息民怨。”
中年婦寬大的服下面,還穿著某人送的服,肚子更懷著孕,可翻臉的時候,一點也不念舊。
丈夫與恩人,孰輕孰重,分的很清楚。
“那樣的話會有大麻煩。”
尹兆興搖搖頭,否決了這個提議。
“大麻煩?”
苗青鸞輕笑一聲,道:“區區一個賤民,螻蟻罷了,能有什麼麻煩?大不了找個替死鬼!”
“事遠非這麼簡單。”
尹兆興低聲音道:“若能如此做,為夫早就痛下殺手了,只是忌憚此子背后一人,投鼠忌!”
苗青鸞沉了一下,問道:“常公公嗎?即便他與姜家紈绔認識,想必也是泛泛之。大不了讓我父親給常公公去封書信制衡一下,我就不信他真敢因為一個賤民,跟織造府撕破臉。”
尹兆興道:“為夫忌憚的人,不是常公公。”
“那是誰?”
苗青鸞愣住了,整個江南道除了這位欽差之外,真的想不出還有誰能讓丈夫忌憚。
尹兆興沒說話,只是臉凝重的拱手向北。
“這……這不可能!”
苗青鸞駭然后退一步,一臉難以置信。
“是真的。”
尹兆興深吸一口氣,道:“今日談崩之后,我本也想拼個魚死網破,可常公公似乎知到了什麼,對我說……”
苗青鸞道:“說什麼?”
尹兆興聲道:“說萬壽湖畔涼亭柱子上有一首詩。”
“這有什麼奇怪的?”
苗青鸞道:“崇皇陛下文韜武略古今第一,萬歲爺本就是世間第一的名流雅士。”
尹兆興道:“那首詩是姜辰所作,名為再別蘇湖!”
“啊?”
苗青鸞失聲驚呼,道:“臨安遠在江南道,陛下怎麼會知道一個賤民隨口詠唱的詩句?!”
尹兆興臉凝重的搖搖頭,悵然道:“夫人,等我寫完這張請罪的折子,咱們一起返回京都,至于報仇的事……來日方長!”
他目中寒一閃,在案牘上快筆疾書起來。
翌日,云飛天南,雨連綿。
探花郎一大早就來姜家拜見,他態度十分異常恭敬,竟不敢再站在屋檐下避雨,站在院子中猶如一個傻子。
路過的奴仆紛紛側目而視,一個個都面帶驚奇,更有幾個躲在遠亭子中避雨的丫鬟嘰嘰喳喳。
“都給我滾到后院去,一個個沒有規矩!”
姜伯約被驚了,走出書房對著下人吹胡子瞪眼,大聲呵斥。
實際上,他藏在屋子里,著窗戶觀察很久了。
這平日里眼高于頂的探花郎,今天竟然在雨中足足站了一個時辰,被淋跟落湯一樣,也不肯避雨,只為見自己兒子。
新奇!
可俗話說士可殺不可辱,姜伯約一直以讀書人自居,最后實在看不下去了惻之心,這才出來呵散奴仆,維護讀書人的面。
另外,這探花郎一看就知道子孱弱,這要是再淋下去,還不得生場大病啊?
“過去的事都過去了,有什麼事找辰兒,大可以進屋談嘛!”
姜伯約不計前嫌的大度樣子,道:“要以為重。”
“多謝姜員外關心。”
探花郎異常謙卑,堅持道:“晚生還堅持得住。”
姜伯約一陣皺眉,沒想到還遇見了一個死心眼,轉頭道:“去!看看爺醒了沒有,就說探花郎求見!”
“不可!”
探花郎連忙阻止,道:“怎能因為晚生而耽誤姜爺休息?這豈不是折煞我嗎?”
姜伯約張了半天,愣是找不出一個反駁的理由。
他一陣納悶,平日里不可一世的探花郎,怎麼突然變了一副賤骨頭?!
“咳!那要不要給你找一件蓑,這樣淋下去,也不是辦法!”
“不可!”
探花郎再次阻止,義正詞嚴的沉聲道:“姜爺乃是張虹生平最敬佩之人,在他的宅邸,虹必須保持應有的謙卑,莫說區區雨,就算下冰刀,虹也不會挪分毫!”
“不然就是大不敬!”
“縱然姜爺寬宏大量,虹也無法原諒自己!”
他如打了一般的在表忠心。
姜伯約被說的一愣一愣的,在心里破口大罵,不是變賤骨頭,是真真的賤骨頭!
反倒是自己多管閑事了?
“既然你愿意等,那便等吧!”
他無奈的一撇,然后拂袖離去。
當然,不是真的走了,而是躲書房依然著門觀察,想知道這探花郎是否言行一致。
自己兒子什麼德行自己知道,那不是一般的懶。
平常都睡到日上三竿的,有時候更是到晌午邊上!
沒想到,探花郎真的說到做到了,站在院子中任憑風吹雨打,都凍了紫,愣是沒有挪分毫。
堪堪堅持到第三個時辰。
一把油紙傘出現,秋月滴滴的走了過來,一雙黑白分明大眼睛滴溜溜的轉。
“姐姐,姜爺可是醒了?”
“醒了。”
“那……”
“爺在吃飯,爺吃飯的時候不見客。”
“對對對!萬不可打擾姜爺進食,待會再見鄙人也不遲!”
探花郎一副惶恐不安之。
“不會打擾的。”
秋月一臉認真的道:“爺素有食困的習慣,吃完早飯還要回去補一覺。”
“呃……”
探花郎軀晃了一下,差點一頭栽倒在地,他又冷又,真的快堅持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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