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城十里之外，有一險灘，名為鷹愁澗，乃是江南道水運的通咽。

錢塘江奔騰洶涌，在這里分流，北上可以去京都，往東則是重鎮金陵。

夜幕中，三艘貨船借風力逆溯而上，逐漸近。

“全靠杜兄的提醒，劉家才有了起死回生的可能！”

甲板上，有兩個人推杯換盞，正在把酒言歡。

劉子楓了一把辛酸淚，這幾日他飽嘗人冷暖，此刻深人世無常。

家族危難時刻，連親姐夫都靠不住，多虧了前段時間認識的酒朋友鼎力相助。

這讓他怎能不？

“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劉子楓端起一杯酒，仰頭飲盡，道：“如果不嫌棄，咱們就在這里結為八拜之如何？以后生死與共，富貴同！”

“劉兄真是看得起小弟，不過現在不合時宜。”

杜開一臉憨厚的樣子，沉聲道：“我說過，之所以會幫忙，是因為咱們有一個共同的敵人，幫劉家就是幫我自己！姜辰欺我太甚，讓本人面盡失，我一定要看著他家破人亡。”

“到了那個時候，咱們再結拜不遲。”

他找了個理由，婉言謝絕。

若是讓父親杜仲虎知道自己跟他結拜兄弟姜辰的死對頭結拜，還不死自己啊。

“說得對！”

劉子楓連連點頭，怨毒的道：“我也很期待那一天！”

他站起來，看著湍急的江水，一陣壯懷激烈。

“只要價格夠低，數日之就可以把三船貨理掉，開通了這條渠道，劉家就可以順利贏下賭約！”

“現在的姜家，就是秋后的螞蚱，蹦跶不了幾天了。”

“可笑姜辰，到現在還以為劉家會坐以待斃呢！”

劉子楓意氣風發，頗有指點江山的姿態，森然道：“不出二十日，我會親自帶著賭約上門收債，到時候不但要收走姜家的財源命脈，姜辰帶給本的辱，我也要十倍奉還給他！”

杜開角聽的背脊冒冷汗，想起了父親杜仲虎對姜辰的評價。

什麼狗屁大仁大義之人，就是一個蠢貨。

婦人之仁！

劉家活了，姜家就得死！

他心百思不得其解，真想不通那個紈绔哪筋搭錯了，不知道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嗎？

“有志者，事竟！來，我敬劉兄一杯。”

杜開端起酒杯，站起來恭維。

劉子楓開心的大笑，仿佛劉家已經贏下賭約，把姜辰趕盡殺絕。

就在這時，一個鹽幫幫眾走上了甲板。

“小舵爺，馬上就要到鷹愁澗了。”

“哦？”

杜開眉一挑，沉聲道：“放下風帆，緩速前進。”

“是！”

幫眾得令，立刻下去安排了。

劉子楓眉，他現在恨不得翅膀飛到金陵，忍不住道：“緩速前進？這……”

“劉兄有所不知！”

杜開道：“這鷹愁澗是錢塘江上的一險灘，常年浪高水急，每年不知道有多過往船只沉沒在那里。”

“原來如此。”

劉子楓立刻不敢多言了，心里張的不得了。

這三艘船上的貨，可是家命啊！

寧可慢一點，也不能出任何風險。

果然，不久之后，船只開始劇烈搖晃起來，驚濤拍岸。

劉子楓嚇得扶著桅桿，嚇得臉蒼白，腹中一陣翻涌，把剛才喝的酒全部吐了出來，失聲道：“杜兄，不會有危險吧？”

杜開心中冷笑連連，真是一個廢，這點風浪都經不住，但表面上卻不聲，安道：“放心！這三艘船的舟人，都是幫眾的老手！這鷹愁澗來的不下于百次。”

“那就好！那就好！”

劉子楓了一下邊的苦水，艱難的站直了子。

他回頭一看，后面的兩艘貨船雖然搖晃劇烈，但不不慢乘風破浪，非常的穩，心中略安。

“放心吧，沒事的。”

杜開邪惡一笑，意味深長道：“除非見水鬼。”

“水鬼？”

劉子楓看著黑沉沉鷹愁澗，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故作堅強道：“子不語怪力神，這世界上哪有什麼水鬼？”

“劉兄你是讀書人，一輩子沒走過幾次水路，不知道也很正常。”

杜開搖頭，一臉認真的道：“水鬼這東西真的確有其事。”

劉子楓額頭開始冒汗，道：“你見過？”

“那倒沒有。”

杜開道：“不過，我父親曾經見過。他老人家有一次押運私鹽去金陵，在一浪高水急的險灘上了水鬼！”

嘶！

劉子楓聽的頭皮都炸了起來。

這鷹愁澗不就浪高水急嗎？

“后來怎麼樣了？”

他聲問道。

杜開看著對方那窩囊的樣子，心中暗暗好笑，咧道：“那水鬼都是葬在魚肚子中的跑船人，因為怨氣太重，所以才魂不散，但凡有船只經過，它們依附在船底，索要買路錢。”

劉子楓結結道：“如果不從呢？”

“如果不從，它們就會鑿穿船底，讓過路的跑船人也做水鬼。”

杜開道：“那一次我父親把上的銀子全部丟了下去，這才保住了一條小命。”

劉子楓聽到這里心中略安，隨即想起了什麼，聲道：“水鬼——收銀票不？”

“呃……”

杜開被問住了，他從小在鹽幫里長大，對于水鬼之類的故事耳濡目染聽得太多了，此刻說出來純粹為了嚇唬一下劉子楓。

“大概……收吧！”

“放心，我上帶著十幾兩現銀，如果真的上，可以丟在水里保命。”

他見劉子楓被嚇得不輕，連忙拍脯做出保證。

可就在這時，突然有沉悶的鑿擊聲傳來。

奪！奪！奪！

劉子楓張的神經立刻被了，一驚一乍失聲道：“水！水鬼！”

杜開也愣住了，剛才純粹胡扯而已，這世界上哪有什麼水鬼？

他心念一，立刻明白了什麼。

“哪個雜碎開老子的玩笑！快給我滾出來！”

可是那詭異的奪！奪！聲非常不停止，反而更加的急促了。

劉子楓整個人都癱在甲板上，他心中認定了，這八就是水鬼。

“杜兄！趕丟買路錢啊！如果船一翻，咱們可就都完了。”

他惶恐不安的大。

“放屁！”

杜開額頭青筋暴跳，怒道：“哪有什麼水鬼？肯定是哪個王八蛋在搞老子！”

就在船艙中立刻跑出了一名幫眾，神慌張。

“小舵爺，不像是礁，應該是遇襲了，有人在鑿擊咱們的船！”

“嗯？！”

杜開臉一變，猙獰道：“讓兄弟們下水，我倒要看看，是誰活膩歪了敢鹽幫的船！”

他一聲令下，三艘船立刻停止前進，被浪一拍，全部打橫在了江心。

十幾名鹽幫幫眾穿上水靠，里銜著刀子紛紛跳水中。

劉子楓驚疑不定的看著湍急的水面，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很快，水中飄上來一尸。

剛才跳下去的鹽幫幫眾，全部死于非命，水翻涌，剎那間遠去了。

“水鬼！一定是水鬼！”

他失聲大，忙不迭的從懷里掏出一沓銀票，宛如撒紙錢般全部扔進江水中。

兄弟們慘死，讓杜開一陣心疼，當看見劉子楓撒銀子，又是一陣疼。

真是一個敗家子啊！

那麼多銀票，說也有上千兩！

他知道現在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一咬牙正準備水看個究竟，就在此時船支突然一震。

洶涌的江水，從船艙里涌出來。

三艘貨船猶如陷了漩渦，在江心旋轉，快速的沉了下去。

“杜兄，救……”

劉子楓開口大，被灌了一口冰冷的江水，一個浪花拍打下來，瞬間沒了蹤影。

岸邊，有一個人騎著青鬃馬駐足，他蒙著黑紗巾，只出一雙森然的眼睛，正是夏滕云。

看著三艘貨船沉江心，紗巾后的角掀起一抹冷笑。

這一次姜家最損失幾萬兩銀子，船都鑿沉了，還拿什麼去金陵運原料。

嘩啦啦！

江水翻涌，穿水靠的黑人宛如水鬼一般，漉漉的從江水中爬了出來。

“你們做的很好，每人賞銀百兩。”

夏滕云冷冷道：“但是這件事必須爛在肚子里，如果有誰敢說出去，我一定殺他全家！”

這三艘船是鹽幫的，萬一被人知道是織造府所為，一定會引來報復。

嘩啦啦！

就在這時，一道疲憊的影被江水沖了上來，連續吐了好幾口水，當看見岸邊站著十幾名黑人，立刻愣住了。

“嗯？”

夏滕云沒想到還有一條網之魚，立刻投來充滿殺意的目。

杜開冷不丁的打了個寒，心中一，立刻明白了一切。

本不存在婦人之仁，姜辰這是借自己之手，把劉家送上不歸路。

毒啊！

真他的毒！心狠手辣，比鹽幫還鹽幫。

迎上那充滿殺意的眼神，他一陣心驚跳，生怕被滅口。

噗通！

為了保住小命，他毫不猶豫的跪了下來。

“姜叔！是我啊！我是小開！”

杜開極其麻的了一聲好聽的，為了怕對方‘誤傷’還了一下臉上的水。

“姜叔？”

夏滕云懵了，覺哪里不對，冷冷道：“我不是你的姜叔，你認錯人了。”

媽的！

杜開額頭青筋暴跳，這擺明了要殺自己滅口啊。

“姜叔！你可不能過河拆橋啊！

“小侄是聽了你的吩咐，才幫劉家運貨去金陵的，現在連我也算計上，是不是太不厚道了？！”

他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哭訴，同時保證道：“姜叔你放心，這件事我保證爛在肚子里。”

夏滕云腦海中轟的一聲，整個人都懵了。

刷！

他猶如鬼魅一般，激的攥住了杜開的領，眼珠子都紅了，聲道：“你說什麼？！船上的貨是劉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