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好擺在人的眼前，人不可能不心。

李咎去外面吹破天，能哄到的人，也不如一個增產三的現實結果吸引的人多。

所以來實驗田看稀奇的人越來越多。人一多，就不再那麼見外，就有人敢問這問那，就有人想自己學了回去。

李咎原來計劃是到了下半年收割了，要整地恢復地力了，再開始培訓。這期間他需要帶著留黯從各個村選拔兩到三人作為村技站的駐點，這些個“村一級技員”會接一定的培訓，初步備一定的素養后，恰好就到了整地的時候。實驗田這邊整地順便將基本的技教給技員，讓他們帶回村里宣傳。

現在他們自己簇擁上來，是好事，李咎在地頭看了兩天也改了程序，索就從現在這個階段講起來。現在是小麥正在茁壯生長的時間，按照李咎的方法深耕、施的小麥和本地傳統種植法的小麥有著截然不同的長勢。

留黯就在田間地頭與前來討教的農民細細地掰扯為什麼前期整田要整到那樣的結果，蕓娘教人們如何授、掐尖兒、架藤、控制溫度，小山就是那個給他們做作演示的。

一回生二回，知識點走到了如何防銹病的時候，三個“骨干”儼然都是手，而前來旁聽的人也逐漸浮現出那麼一批能用的人。

人群扎堆，自然就會有人說話占個主角的位置，就有了說和聽的區別，這樣天然形的關系更穩定，更好用，當然也更傳統，更容易藏一些底層的階級關系。

實驗田的宿舍小院子落后，李咎也往實驗田住了幾天。

他從前來聽課的人里選了幾個藏不住事、憋不住話的人，一個個詢問他們愿不愿意當他們村里的“技員”，定期來實驗田培訓，再將培訓的容傳回給村里。作為“技員”他們可能沒時間打理自家的土地，但是他們可以獲得一些朝廷的俸米，不多，比種田的收獲稍微高一點點。

被李咎選中的幾人都同意了，比較出乎李咎的意料。李咎還以為他們至也得猶豫一下，畢竟給的只是稍微多一點，卻要教全村人種田的技——這技若自己昧下來藏私，能比別家多打三糧食，加上間作套作的經濟作，一年怕不是能多收一半的錢米。

但是這些人一口就答應了，還興致地問，當這個技員管不管學認字兒。這里教的東西多，他們怕記不牢，還是要寫下來的。

他們主觀意愿那麼強，李咎心中很歡喜。辦事就怕推三阻四心里不樂意，只要有三分主，也就了。

凡事有一必有二，李咎這里找了幾個技員，不多時候又有更多人主報名，反正李咎來者不拒，后面的事都推給了蕓娘和留黯去辦。

實驗田這里諸事順利，滴灌系統也進度喜人，曬鹽法李咎已經琢磨明白了，過段日子就去海邊的灘涂實地瞧瞧。

李咎要琢磨怎麼給蕓娘報請那個“九品農學博士”。

“九品農學博士”是皇帝陛下已經恩準的，李咎在城府搞農業技站，他自己統管一切，他在一天，底下的骨干技員最高就能到“九品博士”這個虛銜的職階，往下還能有一批從九品的職銜。

以后若能正式在全國推廣，會有其他相應的品階。這安排，即便是京城反對得最兇的那幾位也已經默認了。他們現在主要爭論的是這個農業技站的人員，是不是也該從科舉取士里頭找。

然而這些職銜按常律是不會給子的，大雍沒有真正意義上的。

宮里的是命婦，專門負責照顧皇室的生活起居，可不能手地方事務和政務。

縱然有些因為聰慧，借著與男皇室員一同生活的便利可以左右朝政，那也是通過有資格參政的男子達到目的，自己并不能直接干政。

李咎要給蕓娘請“九品農學博士”的品階，是破天荒頭一遭。這件事比“農業技站”本更危險，更像個火藥罐。

李咎的雜學搖了儒學的民心，技站系搖了科舉系，讓子獲得職銜則搖了三綱五常。

就連李咎都有點猶豫，不給蕓娘請下職位，或者索報個外命婦的某某孺人，其實也是行得通的。

然而這有違他的本意。本意這個東西，退讓了一次，就必會退讓第二次、第三次。

這個時代，上層人有生殺予奪的大權，李咎盡量保持在現代社會的生活習慣，盡量不用自己的特權，和人簽契約其實簽的都是勞合同，甚至在口頭上都都很用別人的命、價和自己的權勢作為要挾……有一半原因是他怕自己被肆無忌憚的古代權柄所腐蝕，慢慢地變自己最厭惡的那種人。

李咎在猶豫時，安三爺來找他了。

安三爺在城府也沒閑著，租了個屋子作為臨時駐扎點，接著就像李咎一樣往十里八鄉到跑了個遍。

論起對城府鄉下的了解，他知道的比李咎要多多了。

李咎為了早點辦完差好回家，到了城府就悶頭堆科技樹，鄉下那些地方都是蘇秀才代他跑的。

安三卻是扎扎實實地跑遍了鄉下，然后才回了城里來找李咎。

李咎正在為職銜的事犯愁，被蘇秀才通知說來了客人，方從實驗田打馬回了署。

安三正在李咎待客的屋子里饒有興趣地東張西，閑得沒事坐那和魏嘉梁聊天。

魏嘉梁認得他，不敢違逆他，可是魏嘉梁也不敢賣李咎的消息，好好一個老實人被安三問得滿頭大汗。

還好李咎這就回來了，把魏嘉梁換了出去。魏嘉梁臨出門長長地舒了口氣，李咎聽著了，微覺奇怪，只因安三爺已經笑瞇瞇地迎了上來，李咎也沒顧上多想。

安三很是，和李咎道了個好:“連月沒見哥哥，對哥哥這些天的差事好奇得，就多問了幾句，哥哥勿怪。”

“無妨，原和你說過一個起頭，你好奇才是應當。賢兄今兒有空來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