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鐘小鐘得了李咎的允諾和建議，果然回去后不再藏私，很快就配合著曹工他們把第一臺水力織布機給造了出來。

早在前朝最繁榮的時代，中原的核心棉紡織產區三晉道就已經出現了水力織布機，只是和李咎提供的圖紙有區別，不過最核心的水力勢能傳是相似的。并且李咎用幾何、理點了傳的本質，于是在天賦過人的小鐘工手上，種種奇思妙想盡數化為了現實。

李咎如約兌現了獎金，并且確認大小鐘不準備離開李園自立門戶后，把小鐘提拔到了和曹工相同的“高級”木工。

高級工匠的工錢和住宿伙食條件都會更好一些，小鐘工欣然留了下來。

大鐘工本想趁著休假的時間在青山城郊買塊地經營祖傳手藝，后來得知李咎會搬去金陵之后，他們把計劃延后了，他們想跟著李咎一起去金陵，到時候在金陵經營產業。

李園的假期在一定范圍可以自主調節，大小鐘就把假期全部往后延期到去了金陵以后。

短暫的休息結束了，笨重碩大的織布機又被工匠們做了一次徹底的簡，確保每個構件都準有效。

這樣又改進了幾個版本，才最終得到了李咎需要的可以放進工廠使用的織布機。

織布機小組完圖紙和生產線拆解后，就地解散，大家按照自己的興趣和方向，重新加了其他組。

其實其他項目對小鐘工來講沒有太大的區別，不過小鐘工更想和李咎走得近一點，于是他挑選了李咎過問得更頻繁的木軌車項目。大鐘工覺得自己年紀大了，沒有年輕人那麼拼了，更適合養老的地方，所以他去了學塾，開課傳授自己的技藝。

木軌車本的技關卡比較，但是對力學、空間幾何、工程設計的要求卻很高。小鐘工選了這個項目后就被打包送去了學塾里研習，和他一起送來的還有其他想加木軌車項目的人。

現在木軌車還只是平地實驗階段，將來要實地建設了，況只會更復雜。李咎覺得他這是在為未來的軌道通系統培養工程師，所以他有足夠的耐心等待他們夯實理論基礎。

水力織布機填補了蒸汽機之前的最后一塊機械拼圖。得到消息后趕來看熱鬧的人再次到了當年他們見到騾機時的那種心:又驕傲，又恐懼，又熱沸騰。

人們紛紛猜測李咎多半還是會搞限售那一套，不過這次他們不擔心了。

騾機他們拆解不了，是因為騾機是個新東西，而他們一時沒有那麼聰明的工匠。

現在三年過去了，每個開了紡紗廠的人家里都有一堆練的工匠。靠著這堆工匠反推和騾機有相同運行騾機的水力織布機，簡直不要太容易。就算一兩家人沒辦法完反推，十家二十家，總可以完的。

他們驕傲于新的生產怪在自己的家鄉（或者半個家鄉）產生，恐懼這個怪可能帶來的不明確的后果，又為了自己所的位置——可能推一個新的時代到來，而覺熱沸騰。

覺察到新時代的腳步的人可不僅僅是青山城的這些大商人、工匠，還有已經為了李咎的上書爭論了兩個多月的朝堂。

最開始，就連皇帝陛下都覺得李咎的“農業技站”過于可笑。

農業技的推廣有例辦法，工部、戶部都有采風、匯編、發放給地方的整套流程，于是就顯得李咎的“農業技站”特別的不現實。

不談制度、選拔等其他更嚴重更深的問題，只說李咎希采取的舉措，培訓授課、層層傳遞，所需要的耗費的人力和糧草豈止百萬？大雍哪來這樣的家底？

不過皇帝陛下懂得李咎眼里所見的世界和他所見的不一樣，更明白在李咎看來財富必是在人手里才是財富，若是累積在庫房里、表現為窮奢極的生活，那就不算財富，而是浪費了。

是以皇帝陛下能理解李咎的想法，只是他有他的立場，他和李咎有些區別，他理解甚至覺得喜歡，并不代表他可以去做。

直到京中的皇莊陸陸續續傳來一些需要李園提供解答的況。

李園搞的那些新鮮東西，全部會被一比一復制到皇帝陛下的私人皇莊里。現在的皇莊幾乎是一個放大版的落后半年的青山李園。

當然從李園復制過來的東西總會遇到點小病，比如被折騰了一年才能順利運轉、現在已經被拆解明白、組建了皇家紡織廠的騾機，比如自行車制造廠……

皇帝陛下并不覺得百姓需要懂得騾機怎麼造、自行車怎麼拼裝，百姓能用就行了。這也是他對“農業技站”覺一般的原因之一。

直到今年種植翻車。

先是稻基魚塘翻了，稻子全死了；接著大棚也翻了，絕收；再接下來土化也翻了，絕收……

工部的人對著李咎的雜學翻了一個月的書都沒搞清楚原因。再試一次，繼續翻車，產量著實可悲。

心急如焚到恨不得在椒房殿撓墻的皇帝陛下頓時福至心靈，懂了李咎那個“農業技站”的用法。

在李咎之前，從未有一項技可以在短時間大幅度提高產出的，相對的人們使用新技的迫切程度就不會那麼高，于是一項新技，一個新工，能有非常長的時間去慢慢傳播。這個漫長的傳播過程自然能保證絕大多數人都學明白、學會。

然而李咎把這個技的傳播速度和迫切程度都大幅度提高了，于是就有了皇莊這樣的況。李園有了大棚，他們也要有；李園搞了土化，他們也要有；李園有稻基魚塘稻基蟹塘桑基魚塘蔗基魚塘，他們也要有……抄了理論抄了表面沒抄到核心，于是抄廢了。

皇帝陛下當然可以立刻快馬傳書讓李咎解答，甚至把李咎帶到京城也不過是半個月的事，但是其他地方怎麼辦？

要放棄更先進更高產的生產方式嗎？皇帝陛下讓他們放棄，紡織廠還有未來更多的其他專業工廠不答應啊！未來一定會有大量的勞力向工廠轉移，一定會有大量的土地拿來生產經濟作，所以糧食怎麼辦？繼續不溫不火地發展下去可無法滿足分工的需求！

皇帝陛下再椒房殿繞了半天圈子，從年手中拿起尤南送來的新麥粒捻了捻，忿忿地自言自語說:“他這是謀——不對，他本就沒用謀，這他娘的是天下大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