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縣令本就想在青山多盤桓幾天，沒有今天來今天走的意思，回道:“明早就明早，也不礙事，索我就多住兩天，正好拜訪拜訪幾位老伙計。”

拜訪的時候順便瞧瞧青山有什麼好東西可以送到玉鶴縣去，他這也是為了玉鶴縣好嘛！

老張的老伙計還多，除了在座，還有王理事以及在這里住了兩三年的采風來的樂府的樂正。

畢竟他是個游廣闊，極會吃喝玩樂的紈绔子弟，友不拘份，也無所謂家世，談得來就可以一起喝酒，玩得來就可以把臂同游。

黃致等人皆有自己的事務，老張不好讓人擱下手頭的活來作陪，于是約了王理事一起察訪本地。

王理事此時應改王教諭了，他早已辭了工部理事一職，在大松郡掛了個教諭的名頭。教諭和教諭是不一樣的，王理事和老黃都是本道訓導，放到生員質量好的縣里去執掌縣學，有資格監考一地縣試的那種，更接近現代社會的大學附屬中學的校長。生員質量不好或者縣學不夠出的學塾，還真不一定能有這個級別的教諭。

學塾和學塾的區別也是相當大，有些地方的學塾可以與知名的私人書院一較高下，例如松江學塾、錢塘學塾，幾乎占了他們嶺北道每年中舉名額的三分之二。有些地方的學塾，也就比沒有強那麼一些，師生均十分凋敝，有上進心的人多數都靠自家西席或家學讀書。

青山縣的學塾本就頗有名聲，近兩年更是笑傲淮南道，學塾里人才濟濟，不乏從其他郡縣甚至嶺北道趕來求學的學子。包括傅小貴兒、尤三郎等人，都在青山學塾附學讀書。

近日已是收割時節，本地生員多要回鄉幫助家人收割。有那些家境殷實不需要自己下地的，人數很，縣里索就放了假。

如趙笠等大戶人家的孩子，這段時間就索在家吃小灶。

有錢的人總是能有更多接教育的機會，古往今來都是如此。

王教諭趁著假在家輔導自家孩子讀書，他本想著學在江南，考在祖籍，和最頂尖的一批人一起讀書，和比較差的一批人一起考試，兩頭吃兩頭占便宜。沒想到他家娃在青山住了小半年，卻更不想念書了，每天只想著往李園的私塾里跑，今天想學農，明天想學醫，近來想學制圖，把他爹媽氣得要死。

老張跑來找他當向導，王教諭才從自家一地及里出來，陪著老張去皇莊找李咎。

王教諭一路給老張介紹青山城今年的新變化，多了幾個什麼聯營會，修了什麼路，立了什麼新衙門機構……

老張一邊聽，一邊看啥都想自己那邊拉。特別這個聯營會，思路一流，他要是搭個聯營會，給自己八份，豈不是以三產業博了十說話的權利，以后萬事都可以自己說了算？

一路溜溜達達的，老張給自己的小本本加了一堆東西，走了半日，終于到了北郊的皇莊。

一眼看去整個皇莊到都是忙忙碌碌的人。

收割的田要及時善后修整，沒收的田正在搶收，稻花魚稻田蟹要仔細保存養活或者直接做腌制品，育苗間里小苗已經萌發出來，大棚里已經種上了第二茬甚至第三茬作……

人群往來之中，老張瞪大了眼睛，到找他假想的李咎。

在老張的假設里，李咎應該極像京里的幾個老正直，比如鄭適道他們，真真正正的心系天下，有萬民，不不娛樂，古板至極。外表麼，應該是個青年書生，要麼就像鄭適道一樣長衫筆直，裝飾素雅，要麼就像楊夢仙一樣不修邊幅，總皺著個眉頭思考自己的事。

然而他看了一圈，也沒看見這樣的人，目所及，都是忙忙碌碌的農夫和農婦。

王教諭帶著小翻下馬，老張也跟著下了，兩人將馬給小隨從拿著，老張跟著王教諭直奔大棚旁邊一塊地里去。

在老張莫名其妙的目中，王教諭在一個農夫旁停下，并朝他拱手行李:“李大夫。”

李咎自己都不太記得還有個大夫的虛銜，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這是在自己，還是莊頭和啞提醒，李咎才忙放下手里的水桶，給王教諭還禮:“王先生。”

老王又拽了拽老張:“這就是司農大夫李伯休，李兄，這是我在京里的好友，現在玉鶴縣做縣令的兄弟張符張叔信。”

李咎又和老張廝認過，老張這才相信了，眼前這個只比農民多了幾分筋骨的高頭大漢就是他想象中的李咎。

李咎挽著和袖，赤腳蹚在田壟中，淤泥都沒了他的腳踝，手里拎著個桶，桶是分門別類放著的幾個竹管。他的長相倒是和這里的人確實不太一樣，臉上的表倒是很爽朗，著實看不出有任何書生或古板的氣質。

老張的本極容易和人好，他是那種活潑、直率但是又很注意分寸的人。李咎挎著桶親自下地鏟土，一般人為了保持社距離都不會在大庭廣眾治下問他這是干嘛，只有黃致他們已經混得極了，或者尤復這樣本來就和生學農學相關的人，才會過問。但是老張不一樣，老張好奇，又覺得這里頭沒坑，他就直接問了:“李兄這是在做什麼？”

李咎將一竹管拿出來，只見竹管里墊著一層桑皮紙，里面是一些土壤。

他直言不諱:“取一些土回去查一下分，特別是力怎樣。你們應該知道前年我拿了新糧種，去年搞了溫室大棚，今年準備著重搞一下土壤力。”

之前李咎給過堆的方法，甚至還給堆的坑里撒過現代菌種，但是真正意義上提出土壤力問題，還是這次。

陶工他們突破玻璃的技限制只是時間問題，紡織廠起來了搞出糙的地也不算太難，有了大棚和未來的地，有了種子，那還差什麼？

農和化。

由于這個世界的農已經算是非常了，不懂力學的年代人們用幾千年的耕種經驗將各種農調整到了最省力最方便的狀態。在電力出來之前，農想做效率提升，只能從材料學上下功夫，材料又和冶煉相關，冶煉的事已經給鐵匠等去琢磨了。

李咎自己要搞的就是化，或者說，土化。這是唯一一個本時代的人幫不上忙的地方，李咎為此還在學塾特別開了化學課。

很可惜，化學人才比理地理生的零頭還，就只有此時正跟著李咎當學徒的兩個年可以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