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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那蟬那把劍》 第四百零二章 蒼蒼者化而為白

徐北游從飛霜殿出來之后,與蕭知南一起出宮去了韓瑄府上。

這幾天韓瑄病了,不是什麼大病,只是年紀大了之后,又要勞國事,難免有些頭疼腦熱,力不濟,蕭知南特意讓他在家中養病,所以韓瑄在這幾日里除了大朝會之外,未再參加大朝會后的小朝會,就連閣也去得了。

當夫妻二人來到室時,韓瑄正閉著眼躺在一張紫檀躺椅上,額頭上敷著一塊冰巾。

管事快步走了過去,輕輕揭開韓瑄額上的冰巾,輕聲稟報道:“閣老,大公子和公主殿下來了。”

韓瑄慢慢睜開眼,向站在門口的夫妻二人,臉上多了些笑意喜,手一,“是南歸和知南啊,快進來坐吧。”

徐北游沒有急著挪步,仍是站在門口,恭恭敬敬地深揖下去。

韓瑄從躺椅上緩緩坐起來,“南歸,你這是做什麼,你在江南的事,我都聽說了,很好,真的很好。”

徐北游直起來走到韓瑄旁,又扶著他緩緩躺下。

不過片刻時間,他的額頭上又是滲出點點汗珠。

在房間的角落里有一只金盆,盆里鎮著一塊方冰,方冰已經融化小半,便是一金盆冰水,冰水中浸著幾條冰巾。

徐北游手一韓瑄的額頭,起從金盆中取過兩條冰巾,絞干之后,重新疊好,先是幫韓瑄把臉上的汗水凈,然后再將另一條干凈的冰巾敷在韓瑄的額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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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玉可以執掌廟堂五十載,除了幾十年來遍植黨羽之外,他本的高絕境界修為也是其中原因之一,地仙修士能有二百載壽元,甚至有善于養生長壽之人,可達三百年之久。八十歲,對于韓瑄而言,已是人生遲暮,可對于藍玉而言,卻還是正值壯年,年富力強。

其實當年韓瑄本有一份機緣,只是他不愿為之,對于生死一事,他看的很淡,更沒有什麼看不開的,人生枯榮,天道循環之理。

只是這中力不從心之,卻是讓他很是無奈。

韓瑄沉沉嘆息一聲。

承平二十二年臘月三十,藍玉和蕭玄在圜丘壇上說定了致仕之事,承平二十三年,藍玉告老還鄉,韓瑄接任了閣首輔,將四都一十九州的大權總攬手中。

初始還不覺如何,畢竟蕭玄本就是年富力強的有為君主,閣首輔關鍵還是在于一個“輔”字,藍玉正是因為太過勢大,才會被蕭玄所忌,借魏王等人謀劃圜丘壇之事,將他下首輔寶座,蕭玄再立首輔,絕不是要首輔總攬大權,只是輔佐他理朝政而已,所以韓瑄是最合適的人選,無論資歷還是能力,都足以勝任,哪怕他已經年邁弱,也并不影響。

可蕭玄死后,蕭白繼位,一意玄修,凝鑄不朽金,致使朝政荒廢,韓瑄此時便覺有些力不從心,再到蕭知南上臺攝政,雖然有意振興朝政,但畢竟是初次掌權,多有生疏之,還是要韓瑄從旁拾補缺,而他自今年開春以來,子一日不如一日,雖然各種丹藥吃了不,但這段日子還是愈發力不濟,進了六月之后,東南西北各地的戰事同時發作,江南蕭瑾進兩襄,東北牧棠之進犯山海城,西北林寒攻西涼境,哪一樁哪一件都是驚天地的大事,他為首輔閣揆,如何能不憂心,憂勞之下,病更重,丹藥吃得更多。

所謂丹藥,雖然有愈

病延壽的功效,但也有諸多副作用,哪怕寒冬臘月也會發熱,如今已經是秋日,可韓瑄還是不停流汗,這也是許多服藥過多的名士的通病,要靠吃冰來散氣,只是韓瑄上了年紀,腸胃又是不好,不敢吃冰,只能反時令而行,穿著一襲薄衫,敷上冰巾,然后再打開窗戶通風。

徐北游將那條冰巾敷上去之后,韓瑄頓時覺那惱人的煩熱之意清減許多,只是后背仍舊是鋒芒在背一般,讓人不得安寧,已經雪白的眉頭不由鎖閉幾分。

他抬手揮了揮,示意侯在側的管事退下,房間只剩下三人,這一刻,沒什麼君臣之分,真的只是一家人而已。

徐北游侍奉在韓瑄側,心略有郁郁。

生老病死,此乃天道循環之理,縱使他有地仙十八樓境界,也無法忤逆天道行事,真正能逆天改命的是天上神仙,比如太清大道君和玉清大道君的金丹,一個能活死人生白骨,一個能延續壽命,都是真正的仙人神通。

至于人間,縱使有幾種所謂的延壽續命之法,也多是采補祭等旁門左道之法,不僅患極大,而且還損德、遭天厭。

徐北游是劍宗中人,擅長殺人,不擅長救人。真正通救人的是道門,可道門卻已經是不共戴天的生死大敵。

縱使徐北游能一人一劍服鎮魔殿和寺,現在也只能是徒呼奈何。

蕭知南對徐北游用了個眼,起道:“爹,你和南歸也小半年沒見了,我先去姑姑府上一趟,你們父子兩個多說會兒話。”

韓瑄緩緩點頭道:“南歸,你代我送送知南。”

徐北游嗯了一,起送著蕭知南來到府門外,蕭知南臨上輦之前,又是囑托徐北游幾句,讓他多陪陪老爺子。

徐北游明白妻子的好意,點頭應了,目送著登上輦遠去之后,才轉回到府里。

回到室,韓瑄仍是躺在椅上,虛著上方,“南歸,你這次回來,要在帝都待幾日啊”

徐北游坐到旁邊的繡墩上,搖頭道:“不好說,若是無事,我會多留些時日,可如果有其他意外生出”

韓瑄低下頭來,著不是親子勝似親子的徐北游,臉上倍顯老人遲暮的無奈和悵然,輕輕嘆息道:“真是苦了你了,你今年才二十四歲,卻要把這麼大的擔子扛在肩上。”

徐北游搖了搖頭,笑道:“哪有什麼苦不苦,我樂在其中呢。”

韓瑄笑了笑,又顯現出一個老人閱盡世事的灑,悠悠道:“吾自今年來,蒼蒼者或化而為白矣。搖者或而落矣。日益衰,志氣日益微,幾何不從汝而死也”

父子間有了瞬間的沉默。

然后韓瑄繼續說道:“為父是老了,都說策劃于室,傳令于天下,前幾日,知南就召集了個小朝會,打算封你作燕王,這是策劃于室,接下來就要傳令于天下,特地來問為父是什麼意思,現在為父來問你是什麼意思”

徐北游頓時怔然愣住,過了片刻功夫,才緩緩回過神來,輕聲道:“兒子如今走到了這個地步,做不做這個異姓王,已經是無關要,可要為知南計,也要為父親計,甚至是為子孫后代計”

韓瑄輕聲打斷他,“那就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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