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皆在船上，上不著天，下不著地，于弓箭手來說，就是最好的箭靶子！

圣人臉晴未定，怒容滿面，卻又莫可奈何。裴寂默默閉上眼睛，不如鐘，不言不語。蕭瑀、陳叔達等對一眼，面皆有些蒼白，卻也沒說話。

一船人之死活，皆系于圣人一！或系于秦王?一念之間！

“不意竟發生此事，事到如今，當如何？”

不知是過了須臾，還是良久，圣人額上大汗津津，緩緩開口問道。裴寂不語，蕭瑀、陳叔達對一眼，蕭瑀眼一閉，干脆道：“臣聞外無限，父子不親，當斷不斷，反蒙其。建與元吉在義旗草創之初，并無預謀，義旗創立之后，又無功德，常懷疑貳之心以致其惡，以致禍起蕭墻！”

圣人雙眸瞬間睜大，瞪著蕭瑀，卻沒說話。陳叔達道：“稟圣人，秦王功蓋天下，外歸心，可立秦王為皇太子，托付軍國大事，則圣人便能如釋重負。”

蕭瑀躬道：“臣附議。”

在場的大臣，除裴寂外，皆對陳叔達的諫言表示附議。圣人神莫測，就那麼站著，居高臨下，環視一圈，大臣們竟無一人敢與之對視。圣人心中輕哼，轉頭看向裴寂：“老倌兒，你呢？當以為如何？”

裴寂幽幽道：“圣人何須問臣下？圣人豈不知，圣人如何，老臣便如何，歷來如此！”

“好！好！好！”

圣人竟然大笑，只是，笑聲說不出愴然，眾臣下……除裴寂昂然而立外，余者皆躬彎腰，無一人理直氣壯。

圣人道：“廣祿，告訴尉遲恭，讓秦王來見朕！”

“大家……”

“無須再說，去吧！莫不是連你也要枉顧朕意？”

廣祿面一變，堂堂須眉男兒，雙目之中淚現，只得重重應了一聲：“喏！”

應罷，出艙到船舷，朗聲喊道：“尉遲恭，奉陛下之名，宣秦王覲見！”

岸邊的尉遲恭，濃眉皺，左右皆等著他號令。尉遲恭猶豫片刻，揮手道：“速去稟報大王。”

“喏！”

不一會兒，秦王進來，上甲未退，尉遲恭連忙上前：“稟大王，圣人召見。”

秦王點點頭，卻沒言語，著池上之船，神晦暗不明。靜默片刻，朗聲道：“兒世民拜見父親！”

廣祿站在船舷的甲板上，大聲應道：“圣人召見，秦王為何不上船？”

“大王！”尉遲恭面現反對之，立即就喊了一聲。秦王比比手，只道：“命人備小舟，我要上船！”

“大王，船上之侍衛，皆是圣人之親衛，為大王安危計，請大王三思！”

尉遲恭懇求著。秦王搖搖頭，道：“敬德，你的擔憂我明白，只是今日……這船我非上不可！我意已決，備小舟！”

尉遲恭見秦王心意已決，只得命人拉了一條小舟來，讓秦王乘上。秦王登上小舟，立即往圣人的大船劃去。尉遲恭頻頻皺眉，眼見攔不住秦王，只得吩咐左右：“嚴加警戒，如有不對，立即擊！”

“喏。”

小舟不一會兒便到船邊，秦王不急著上船，而是在小舟之上，躬行禮：“兒世民拜見父親，建、元吉舉兵謀，已然伏誅！”

只言建、元吉之過，半字不曾涉及己。圣人心中苦笑不已，道：“上來罷！既然建、元吉已然伏誅，為何不敢上船見朕？”

秦王面一沉，語氣喊著怨怒，大聲道：“無有不敢，不過是等著父親召見。”

說著，人便從小舟之上跳到船舷的甲板上，對甲板上怒視著他的廣祿，昂然對視，夷然不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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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秦王在廣祿的瞪視下，頭顱一昂，道：“兒世民拜見父親，懇請父親賜見。”

“進來罷！”

秦王昂首，氣勢迫人的進艙，進去之后，便跪倒在地：“兒拜見父親。”

圣人站立著，目看著跪伏于地的秦王，眼神晦暗不明，良久，突然一聲長嘆，道：“我兒世民自舉義旗至今，功蓋天下，外歸心，當立為皇太子，朕以為然，著傳詔天下，自今日起，朕選立次子世民為皇太子，欽此！”

“喏。”

眾臣應著。秦王卻跪在地上，嚎啕大哭，淚如泉涌，難以自已。

圣人冷眼看著，也不安，只道：“船上地方有限，皇太子已立，國事已定，諸位卿家可上岸，把朕之詔令，遍傳天下。”

“喏！”

船緩緩靠岸，秦王一直在伏地大哭，圣人就那麼看著他，既不安他，也不言語。待船靠岸，大臣們魚貫而下，秦王還跪著，圣人也還在他面前站著，不言不語。

裴寂走到艙門口，突然轉，朝圣人躬行了一禮，圣人目一暖，朝他擺擺手，裴寂保持著躬行禮的姿勢，緩緩退出去，神灑然，既不悲也不喜。

“父親為何對孩兒不言不語？”待大臣們都走后，秦王突然問道，神凌然，語氣抑。圣人雙目一閉，道：“無甚話可問，也無甚話可說！”

秦王一怒，氣道：“若不是父親一再偏寵建，任由元吉胡來，兒何至如此……”

話還未說完，已經被圣人打斷：“建為吾嫡長子，我為唐公時乃是世子，登基之后，立為太子，朕偏寵他，有何不對？”

秦王大怒：“是故，父親便一直坐視建謀害孩兒于不顧？”

圣人不語，只睜開雙目，看著滿面怒的秦王，不滿懷的頹唐，往日筆直拔的脊梁，似乎再沒了?堅的力氣與意志，頹喪道：“事已至此，多言無益！如今你已是皇太子，我只你來日莫要為父今日之苦！”

秦王面一變，怒道：“父親這是在詛咒孩兒？”

圣人苦笑：“不，為父是在勸諫，父子相疑，兄弟相殘，朕這一生，何其失敗也！我只你來日莫要如為父一般失敗。”

“父親！”

秦王不一聲暴喝，還待說什麼，一道清脆的聲音已然伴隨著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二郎！”

隨著這一聲喊，秦王妃長孫氏過來，輕輕拉了秦王一下，秦王面上不忿，卻也住口不語。秦王妃上前兩步，如往日一般向圣人行禮：“兒媳拜見父親，父親可還安好？”

神頹唐的圣人抬頭看一眼，語氣蕭索：“二郎媳婦兒也來了？也罷，既然你也來了，為父這里倒有事托付你。”

“父親盡可吩咐兒媳便是。”

秦王妃恭敬道。圣人只道：“只莫要為難后宮諸人。”

“喏，兒媳謹遵圣命。”

秦王妃一口答應下來。圣人欣的點頭，看也不看秦王一眼，只有氣無力的道：“來人，傳朕敕令，即日起，由皇太子世民監國，軍政大事皆由皇太自決。朕累了，只想好好歇一歇。著德妃與張婕妤來伴駕！”

“喏！”

說罷，轉回宮，理也不理秦王的反應，往日還算健朗的神，竟似一瞬敗盡，腰也彎了，背也再不直。秦王著父親的背影，神有些茫然：“觀音婢……”

秦王妃溫暖的手，緩緩地握上秦王的手，握得地，聲道：“為妻在，二郎，為妻會一直都在。”

秦王扭頭看著，看深而又溫的凝著著他的眼神，神再次堅定起來。宮風起云涌，局勢一朝變幻，宮外，一匹快馬，飛快的向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