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氣晴好,船家早早起來煮粥做飯,待得衆人圍坐開吃,漿手們已經開工,船帆升起,大船起錨繼續順流行駛,看不出毫異樣。
沒人知道,這船已被不明份之人鎖定目標,爲衆矢之的。
秦驚羽在船頭找了地方坐下,一邊看著兩岸風景,一邊與船家閒聊。
東拉西扯說了一會,慢慢就聊到這芷水沿岸的地形地貌,人文風俗上來,這船家行船二十餘年,對這些自是爛於心,如數家珍,一時敞開了話匣子,說得口沫橫飛,滔滔不絕。
“秦爺你看,這是夫子山,別看這山不太高,可是山勢險要,芷水到了此也是七彎八拐的,水道變窄,稍不注意就會擱淺。前方還有座姑娘山,水勢緩平,再往前就是湖口鎮,顧名思義就是芷水進德澤湖之口。”
“德澤湖?”
“是啊,德澤湖是南越境最大的湖,湖面寬廣,盛產魚蝦,水鳥甚多,景也是極好,秦爺若是不趕時間,我可以往裡開進幾十裡,讓大家好好遊玩半日。德澤湖的大鯉魚那滋味才一個,湖上有一種做碧哥的水鳥,質鮮,味道很好,另外湖口鎮是個水陸大碼頭,人來人往,十分熱鬧……”
秦驚羽聽他絮絮說了半晌,笑道:“對了,我聽說還有個洄水灣,那是什麼地方?”
船家不甚在意道:“過了德澤湖再往下百餘里,就是洄水灣了,其實也就是個水流稍微湍急些的漩渦,尋常漁船都是避開行走,但我們不怕,我這是芷水上最大的船,洄水灣我每年都走上十回八回的,穩穩當當,不問題。”
秦驚羽想想又問:“每回都是載人麼?”
“以往是載貨的時候多,我這船大,走上一回當人家三四回。”船家搖頭道,“只是這半年來生意差了,只偶爾載載人,載貨是不敢了……”
秦驚羽好奇道:“爲何不敢載貨?”
船家嘆了口氣道:“秦爺有所不知,過了洄水灣再往前行五十里,有個黑龍灘,正好地大夏、南越和東三國界,是行船必經之地,灘上有個黑龍幫,原本就是乾點狗,小打小鬧的勾當,最近這半年來突然變本加厲,幹起打家劫舍的買賣來,不僅是打劫沿岸人家,連過往貨船都搶,搶過了還傷人,劫持人質,勒索贖金……現在誰還敢運貨走水路啊,都繞道走陸路了,寧願多費點時日,也不敢去招惹那地頭蛇啊!”
“黑龍灘……”秦驚羽暗地思忖,老師在上課時倒是提到過這樣一地方,倒也沒有多提,只說但凡這種三不管地帶,人文形自然也都複雜無比,三教九流,土匪幫會雲集也是正常。昨晚岸上那兩人,會是出自黑龍幫的探子嗎?
“他們是怎麼個搶法?”
“我聽說,是幾艘小船圍攏過來,拋出帶鐵鉤的繩索,勾住貨船,然後就順著繩索爬上船來,見人就打,見貨就搶,吃水越深的船,出的賊人就越多。”
“府也不管嗎?”秦驚羽問。
“兵倒是來過兩三回,但這黑龍幫人狡猾著呢,若是大夏的人馬出,他就往東躲;東的軍隊圍剿,他就往大夏挪;至於南越,所轄範圍最小,也沒怎麼管。”船家道。
雷牧歌在後不遠已經聽了一會,此時話進來道:“你說那黑龍幫還劫持人質,你就不怕他會盯上我們?”
那船家笑了笑,眨著小眼道:“我行船這二十多年,什麼樣的人沒見過,雷爺秦爺不是普通人,手下個個都是高手,那黑龍幫要敢對二位手,那真是招子不夠亮,自找麻煩不是?”
一句話說得秦驚羽眉開眼笑:“呵呵,船家你這話我聽,從來都只有我秦三惹人,沒人敢來惹我的。”
雷牧歌搖頭道:“俗話說強龍不過地頭蛇,到了人家的地盤,還是小心爲妙。”說話間給一旁的李一舟遞個,示意他吩咐下去,加強戒備,小心提防。
洄水灣,在德澤湖的下游……
“我們倒是不趕時間,晚到個一天兩天也沒什麼關係,既然這德澤湖如此有名,這樣吧——”秦驚羽沉道,立時做了決定,“到了湖口鎮,我們就往德澤湖走,住上一晚,明日遊玩之後再出發。”
既然有人想在洄水灣守株待兔,那就讓他們等去吧,先玩耍高興了再說!
“行!我這就準備去,晚上保證能讓秦爺嚐到最正宗的湖魚!”船家笑呵呵去了。
李一舟聽得哭笑不得:“我的姑……三,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想著玩,早點把正事給辦了,我們陪你好好玩樂,行不?”
秦驚羽瞥他一眼:“你知道什麼?跟我來,我們仨商量下這接下來的行程。”說罷拉著他們進了船艙,也不瞞,將自己夜裡在艙中聽到的對話聲簡單說了下。
話聲一停,李一舟立時道:“當時怎麼不我們?”
秦驚羽笑道:“我正嫌這旅途太寂寞了些,怎麼可能一開始就打草驚蛇,把人家大撈一筆的夢扼殺在搖籃中呢?”
雷牧歌又好氣又好笑看著,大搖其頭,眼中的寵溺毫不掩飾:“人家是生怕惹禍上,你倒好,不得禍事降臨……”
“怎麼,怕了?”秦驚羽湊上來,笑嘻嘻問。
“倒也不是……”雷牧歌話沒說完,就被李一舟搶過去道,“單是我們倒也罷了,那戰場上真刀真槍什麼場面沒見過,幾個劫匪算得了什麼,只不過擔心你這病秧子,弱不風的!”
“去,你纔是病秧子!”秦驚羽知道他那毒舌的子,也不生氣,朝他扮個鬼臉,笑哼道,“你放心,真要是打起來,我絕對不會拖你們後的!”
“你呀——”李一舟對上那雙漆黑靈的瞳眸,罵也不是,氣也不是,只得悻悻然道,“可真會惹事,到攬麻煩!”
“我纔不是呢……”秦驚羽住了口,悠哉地笑。
雷牧歌瞅著閃爍不定的眸,淡笑道:“說吧,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秦驚羽雙手一攤,嗔道:“誰你們一個二個都不幫我,要知道軒轅敖疼這個小兒,那是整個赤天大陸都出了名的,要是那軒轅公主非要嫁我,軒轅敖肯定是把刀架在我脖子上著我親,兩國的在那兒擱著的,我又沒法來的,這還不是先準備下,弄點啥可以談判的籌碼。”要說籌碼,那東皇室先祖的藏寶圖纔是最好的談判籌碼,但哪裡捨得!
雷牧歌略一思索,很快想清楚了這前因後果,哈哈大笑:“真服了你,這小腦袋裡到底裝了些什麼,怎麼會想得出這樣彎彎繞繞的計劃來?”
秦驚羽捶他一拳,笑道:“你也不錯,哈哈,牛皮不是吹的,馬車不是推的,大夏第一勇士的稱號真不是蓋的!”
李一舟抓了抓頭髮,還沒明白:“什麼意思?你們在打什麼啞謎?”
“笨。”秦驚羽沒理他,丟下一句起去往窗前吹風,倒是雷牧歌笑著解釋,“這芷水是大夏與東之間重要的貨運通道,兩國經貿來往大多走水路,如果此次能夠將計就計,趁此機會端了黑龍幫老巢,以此作爲去往沁城的見面禮,相信必會是個大大的驚喜。”
當下三人商議一陣,按照秦驚羽的想法,先去德澤湖遊玩,逗留一夜,次日午時再予行船,依照這段水路的距離來看,這樣船到洄水灣的時間就是白天,以雷牧歌一行的好手,天化日之下對付幾個劫匪綽綽有餘,就算上也將增加了不安全係數。
江風吹來,眼看日頭下,天轉,又行了大半日,船便是過了船家口中的姑娘山,開始向湖口鎮駛去。
此時風大,船上的風帆盡數升起,鼓盪著順流而下,到了一葫蘆口模樣的河埠頭,岸邊停靠的船隻漸漸多起來,大都是些小漁船,也有幾艘敞口船,河埠上去是僅容兩三個人並排走的街巷,散發著陣陣魚腥味,此時正是傍晚時分,有的人家已經掌上了燈,外間卻還是人來人往,很是熱鬧。
沒見停留,船穿鎮而過,街巷被拋在腦後,經過一片狹長的水域,人聲漸消,前面慢慢現出一片湖山來。
秦驚羽坐在船頭,極目遠眺,但見德澤湖的湖形,極其不規則,三叉八角,像是一團棉花被隨意扔在地上所形的形狀,湖邊零星散佈著幾隻打漁的小舟,正慢慢朝回走,整個湖面煙波浩淼,碧水萬傾,景不勝收,比起大夏的映日湖來,更顯壯麗。
再往裡走,大團大團的白霧飄過來,猶如漫天撒下了無數薄紗一樣,四周靜得出奇,只有湖水擊在船的泊泊聲。
“不是說有很多水鳥嗎,那個碧哥是什麼樣的?”秦驚羽不由得低問。
船家笑了笑,回頭衝一名漿手喚道:“小武,該你了。”
那漿手清了清嗓子,忽然引吭高歌起來,歌聲嘹亮,驚得蘆葦中大羣水鳥撲啦振翅高飛,蔚爲奇觀。
船家指著那飛起的水鳥道:“這裡面應當就有碧哥,那鳥兒周碧綠,頭頂上一點白,很是好認,只是現在霧大,看不太清楚。”
秦驚羽眼尖,雖有漫天白霧,卻已看清那水鳥羣中幾隻碧小鳥,正如船家所說那般,只可惜衆人輕裝而行,並無弓箭,沒法下兩隻來嚐嚐味道解解饞。
月初升,水面泛起千萬點銀,一無際的湖面,如同是一張銀編的網一般,而湖心雲霧集,被頂上月一照,呈現出影斑駁的勝景。
眼看景奇,船卻是轉向朝湖邊駛去,秦驚羽忍不住出聲道:“再往湖心行一程吧。”
不想船家卻搖頭道:“秦爺有所不知,這湖上常有大團的霧無緣無故而生,有的白,有的黑,甚至還有五紛呈的,據老人家說,那霧帶有妖氣,最好不要輕易靠近。”
秦驚羽聽得呵呵笑道:“沒事,我們不怕妖怪。”
雷牧歌與李一舟聞言都朝腰間看去,只道是有神劍護,纔會如此無所畏懼,秦驚羽卻知道那濃霧只是種自然現象——
湖水不斷蒸發,遇上氣低或是冷空氣突降,水蒸氣凝聚,就會在湖面上形大團的霧,和雲的原理一樣,水汽輕些,就呈白;若是水汽重了,就會形灰甚至濃灰,那就了黑霧;若是遇上反,那麼,經分解紅橙黃綠青藍紫,當然也就有五的霧團。
大湖之上,出現這種現象,實屬自然,並不足爲奇。
見三人一再堅持,船家沒法,只要命令漿手加速劃槳,大船朝著湖心的方向緩慢行近。
“秦爺恕我多言,不能久待,看一看就回返!”船家著手,不迭告誡。
“是,你放心好了,我們這樣多人,不會有事的。”
船兩旁傳來了刷刷的聲響,那是船過湖中生長的蘆葦時發出的聲響。
慢慢地,濃霧朝後飄散,原本迷濛的月漸漸亮了起來,湖面波粼粼,更顯空曠靜寂,而大船離湖心的位置也是越來越近。
五十里,三十里,十里,五里……
“看,那是什麼?”有人低,聲音止不住發。
“妖怪……快掉頭……”船家喃喃一聲,剛要回頭,就被秦驚羽按住手臂,沉著出聲,“等下,劃過去看看!”
雷牧歌和李一舟一左一右立在旁,背後的兵士已經刷的拔出刀劍,嚴陣以待,見此形,漿手們也壯膽不,忍住心底恐懼,繼續朝前劃。
隨著大船兩側水花輕濺,前方逐漸現出一團影來,黑乎乎一片,在月下閃著幽幽的微。
秦驚羽握了劍柄,眼睛盯著前方,凝神細看,這一看不打,幾乎是連呼吸都停住了。
但見湖心停著一葉扁舟,船篷低矮,船頭坐著一人,正低頭看著水面,怔怔出神,似是覺到外人侵,他轉過頭來看向衆人的方位,面容猙獰,形如鬼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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