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驚羽如實答道：“是蕭焰。”

雷牧歌面驟變，喚了李一舟等人留在邊，自己飛奔而上，朝著那柳葉刀出之地馳去，秦驚羽心頭一個咯噔，拉著李一舟趕跟上。

但見幾間廂房大門敞開，布簾微，樓道里空落落的，哪裡還有人在？

“已經跑掉了。”雷牧歌看了看那開的窗戶，劍眉攏起，回頭著急問道，“你已經跟他面了？他有沒有對你怎樣？”

“是，我來格魯的時候，他早就在皇宮裡了，之前蕭冥跟蘭薩達協議，由南越派兵幫助西烈朝廷剿匪平，事後蘭薩騎虎難下，南越軍隊開進了格魯，就駐紮在皇宮附近，蕭冥大概是國事務不了，就讓他弟弟來格魯坐鎮——”秦驚羽瞅著他不悅的俊臉笑了笑，安道，“也幸好是蕭焰，不是蕭冥，若不是他調開軍隊，明裡暗裡相助，我們也沒那麼容易顛覆政權。”

雷牧歌面緩和了下道：“西烈新皇即位之事我們在路上也聽說了，他就是你一直在找的那位朋友？”

李一舟在一旁聽得瞪眼：“不會吧，格魯之變原來是你們搞出來的？”

秦驚羽微微頷首：“正是。”

“蕭焰……”雷牧歌與李一舟對視一眼，沉道，“他爲什麼要幫你？”

秦驚羽搖頭道：“我也不太清楚，大概是他與蕭冥政見不合吧。”

“他對你說了些什麼沒有？”雷牧歌跟著又問。

秦驚羽笑道：“倒也沒說什麼，就是天跟個花癡似的，煩都煩死了。”好在他現在拖著個孩子，也該回南越了，而回大夏，從此橋歸橋，路歸路，再無集。

雷牧歌看著的神不似作假，心頭大石落地，長吁一口氣：“那就好。”

秦驚羽見他與銀翼一樣，說起蕭焰都是一副諱莫如深的模樣，不由得挑眉道：“你們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沒有。”雷牧歌答得乾脆。

秦驚羽顯然不信，低哼道：“糊弄我，說吧，到底是什麼事？”

雷牧歌笑道：“別一驚一乍的，哪裡有什麼事，那蕭氏兄弟詭計多端，我們是不想你被他的外表矇蔽欺騙。”

“是啊是啊，南越人都不是好東西，所以我們一進店看見那南越服飾的人，就忍不住打起來！”李一舟適時幫腔，轉移了話題，“沒想到那幾人本不經打，還不用雷出手，對方就被我們撂倒一片，那葉小公子的武功也是稀鬆平常，和我半斤八兩，伯仲之間。”

“半斤八兩？”秦驚羽忍不住撇，“我怎麼看見他的刀都快砍到你上來了？”

李一舟著面頰，訕笑道：“我那不是聽見你我，一時恍了神嗎？殿下你可知我們找你找得好苦，你倒好，跑到這西烈都城來福！”

“咳，下回再有這樣的福，我讓給你得了！”秦驚羽嘆口氣，將自己從古城與衆人分別之後的經歷簡單說了下，從死城奇遇說到猰貐倀鬼，從石棺險說到皇宮探，從滴驗親再說到大局落定，聽得兩人那一個心驚膽戰，當然，蕭焰對的種種糾纏則是略過不提。

說罷問道：“你們呢？這半年多是怎麼過的？大夏那邊形如何？我父皇母后和元熙都好嗎？”

“陛下娘娘都好，而我們……一直找你，四打探你的消息，開始還瞞著天京那邊，後來實在沒法，三個月前，我回去了一趟，負荊請罪……”千言萬語凝在脣邊，長嘆一聲，雷牧歌也不顧有人在場，從後摟住了，手臂收，似是恨不得把進膛。

李一舟看得眼痠心也酸，然道：“雷回京被他爹狠一頓，帶著一的傷回到軍營，養了大半月纔好，還好那隊商旅來得及時，看到你那髮釵，雷這大半年來頭一回出笑臉！”

雷牧歌瞟他一眼，手掌鬆開些，低沉道：“你不也一樣！”

“好啦好啦，我這不是沒事嗎，還因禍得福爲大夏拉了個強有力的盟友，可喜可賀，走，找地方喝酒去！”看這兩人，大半年不見，形貌氣質都沒怎麼變，就是整個人足足瘦了一圈，秦驚羽大爲，從雷牧歌懷中掙出來，拉著他倆就往外走。

“別急，先辦正事！”雷牧歌住，朝李一舟努道，“快把藥拿出來給服下。”

“什麼藥？”秦驚羽怔道。

李一舟從懷中出個小瓷瓶來，揭開瓶蓋，倒出一粒棗紅的丹藥來，作極爲難得的小心，見遲疑不，沒好氣道：“穿腸毒藥。”

“好你個蒙古大夫，膽敢謀害當朝太子，看我不誅你九族，要你殉葬！”假意怒。

“殉葬就殉葬，有句話什麼，生不同衾死同！”李一舟張口就來。

“都胡說什麼呢！”聽兩人越說越離譜，雷牧歌一聲低喝，遞了只水囊過來道：“這是幽朵兒據那本古籍煉出的解藥，快些和水服下吧。”

“幽朵兒？這麼厲害，居然把解藥煉出來了？人在哪裡，在大夏嗎？”秦驚羽又驚又喜，趕接過藥丸喂進裡，又灌下一口水，嚥了下去。

雷牧歌搖頭道：“還在雲，藥是哥哥幽福侖送來的，說是雲島上出了點事，要著手理，而且初學古籍，雖有三大長老輔助，但因功力不夠，這丹藥效力有限，還須再煉一粒，方能徹底解毒，估計又要等很長一段時日了。”

“雲島出了什麼事？”秦驚羽詫異道。

雷牧歌答道：“好似是說島上的火山噴發，毀掉了許多地方，包括那號稱雲聖地的暖玉神泉，也一併毀了。”

“暖玉神泉？”秦驚羽低念，不勝憾道，“可惜，世上再沒有七彩水仙了。”

雷牧歌也是嘆道：“是啊，據說那溫泉可治百病，輔助療傷有奇效，甚至還有起死回生的功能……一場天災，就這樣毀了！”

“治病……療傷……”秦驚羽著額頭，腦海中恍惚閃過一幅白霧繚繞的畫面，人影若若現，看不清形樣貌，直覺不想再談此事，甩了甩頭道，“時辰不早了，我們走吧。”

“去哪裡？”李一舟問。

“慶祝我們重逢，當然先找地方喝酒！”秦驚羽心大好，看看兩人又黑又瘦的俊臉又嘆道，“等回了大夏，我一定把你倆養得壯壯的！”

“回大夏？”雷牧歌著似笑非笑道，“短期恐怕是回不了大夏了。”

“什麼意思？”秦驚羽怔道。

雷牧歌在額頭輕點一記道：“還不是你自己惹出的禍事！”

“我？我惹什麼事了？”秦驚羽瞠目。

“你難道忘了，我的玉鐲……”李一舟哭喪著臉道，“你可答應過的，要把我的玉鐲要回來，不能食言啊！”

秦驚羽這纔有些明白，心虛低道：“難道是軒轅清薇……”

雷牧歌點頭道：“正是，上月東國主軒轅敖送來信函，要與陛下懇談兩國聯姻之事……陛下說了，解鈴還須繫鈴人，命我和一舟護送，你速去東解決！”

速去東……

秦驚羽只覺得頭皮發麻，訕訕笑道：“心有餘而力不足啊，不過那東公主模樣生得，脾氣又好，要不這樣，我們仨打個商量……”

見一雙眼在上瞟來瞟去，李一舟推開房門，跑得比兔子還快：“不用商量，我堅決不答應！”

“哼哼，這個庸醫，關鍵時刻就開溜！”秦驚羽扁了扁，目又轉向雷牧歌，滿面堆笑喚道，“牧歌……”

“哎，得真勾人！”雷牧歌不躲不避，俯在面頰上重重親一口，“沒聽夠，再多幾聲，我百聽不厭——”

“你……膽敢輕薄我……”秦驚羽哭笑不得，見他欺過來，只好低頭告饒，“好了，我不說了，不說了還不行嗎？”

雷牧歌俊臉含笑，又摟住親了下，方纔作罷，盯著的眼睛道：“真是想死我了，你說，你想我不？”

秦驚羽嘿嘿乾笑：“太忙了，沒顧得上……”見他面兇，又要低頭下來，趕改口道，“想的，經常都想。”

雷牧歌心滿意足，擁著嘆息道：“這一次真把我嚇得魂飛魄散，以後再不許你離開我視線半步，聽到沒？”

“我耳朵還沒聾呢，雷婆婆！”秦驚羽翻個白眼，拉著他往外走，邊走邊道，“我這就去跟掌櫃打個招呼，你們在這客店住上幾日，等準備妥當，我們就出發。”

雷牧歌聽得皺眉：“這地方你也待得夠久了，還需要準備什麼，立時就可以！”

“著急什麼啊，總得回宮去告個別，送送行之類的。”明日就是樂皇后出殯之日，還有，銀翼初登帝位，百廢待興，實在不太放心，一想到那張冷峻的面容，心底登時下來，該怎麼跟他說這離開的事……

“你要跟誰告別？”雷牧歌面微冷。

秦驚羽正待說話，忽聽得有人冷哼道：“你說過你要留下來陪我的，說話要算數！”

前方長廊黑影一閃，竟是一玄服的銀翼大踏步走過來，後是一羣神肅穆的颶風騎士，李一舟隔得老遠高呼：“我攔不住他，他要闖上來——”

“銀翼？”秦驚羽反應過來，低，“你瘋了麼，不好好待在宮裡，到這裡來做什麼？”

銀翼悶聲道：“你許久不回，我便出來找你。”

秦驚羽嘆了口氣，放了聲音道：“你現在貴爲皇帝，這客店酒肆人流混雜之地，怎麼可以隨意來去？”還沒想好怎麼跟他說，他就已經到來，這便是天意罷。

銀翼碧眸如墨，瞥了雷牧歌一眼道：“我本就不想當這個皇——”

“銀翼！”秦驚羽不待他說完，一口打斷道，“這是你父皇母后的願，你沒法迴避，只能承擔；同理，我也有我的責任未了，我以爲你能明白。”

“但是我……”銀翼影一頓，悵然道，“做了皇帝，各在一方，便再不能跟著你。”

秦驚羽會到他的心意，不覺一怔，繼而心頭一，朗聲笑道：“誰說不能，頂多一年時間就會再見，到時候我還要邀你前來共謀大業，助我一臂之力！”

銀翼微微錯愕：“當真？”

秦驚羽朝他出手去：“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我們擊掌爲誓！”

啪啪兩聲，秦驚羽收回手來，見他還是猶疑未決的模樣，如往常般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湊去耳邊補上一句，“颶風騎是新收服的人馬，我還不放心，衛煞兩部近五千人就當是我送你的登基大禮，你可得給我把人帶好了，指不定往後哪天我後悔了，連你一起收回來！”

衛部煞部乃是暗夜門的絕對主力，也是的心肝寶貝，這數千人馬放在西烈，還怕會一走了之，不問不理？

想通這一道理，銀翼舒心一笑：“好，我就在這裡等著，隨時聽候召喚。”說罷深深一眼，再無二話，扭頭就走，“起駕，回宮！”

秦驚羽低道：“也不急這一天兩天，我等你母后明日出殯儀式結束再走。”

銀翼頭也不回道：“不必，你磨蹭，要走就現在走——”

這個狼小子，說話還是那樣，冷冰冰的，沒點人味！

剛這樣一想，就聽得他的聲音遠遠傳來：“否則我出颶風騎追你回來……”

秦驚羽啞然失笑，靜靜看著他的背影遠去，直至大隊人馬消失在長廊盡頭，怔怔出了會神，方纔轉頭道：“好啦，西烈事畢，我們啓程吧。”

“還有沒有要告別的人？”雷牧歌神自若，問得輕鬆，軀卻微微繃。

“沒有了。”秦驚羽笑道。

雷牧歌放下心來，賠付了店家銀兩，招呼了衆人往外走。

秦驚羽走出數步，又不回頭一，四依舊空落，不見人影，但覺暗有道目投注在自己上，隨己走而遊移，只在轉瞬間，倏然收起，消失不見。

許是幻覺吧，笑了笑，隨衆人走出店門，上了馬車。

車簾垂下，馬車緩慢起步，朝著城門方向駛去。

許久，纔有一道人影慢慢踱出來，看著懷中抱著的一團，悠悠嘆息。

當真……就沒有要告別的人了麼？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