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翼本不理蕭焰，只盯著道：“你答應了我娘，會陪著我的。”

“我是答應了，但是——”秦驚羽頓了下，不知該怎麼說，也就是隨口應付死者的話，口頭上的人他卻是當真了，手腕被握，只得用胳膊他一下，努道，“先放開我，你現在是皇帝了，言行要謹慎，沒見那邊大臣們都長腦袋瞧著呢！”

銀翼轉頭一瞪，那一顆顆滿面好奇的腦袋迅速回原位，若無其事改看地面。

影一閃，蕭焰已經人在跟前，一把扶住的手臂，眸淺淡，嗓音清潤，卻不容置疑：“放手吧，你留不住。”

銀翼冷眼斜睨，低哼道：“我留不住，你就能嗎？”

這話似是說到蕭焰痛，但見他臉泛白，眼眸裡出涼意，轉過來面對，幽幽道：“當斷不斷，反其，你總該表個態罷。”

表態？

對，是該早點表態，免得日後再糾纏不清……

“好了，這大庭廣衆拉拉扯扯像什麼話，你們都放手。”秦驚羽低聲說著，見兩人都梗著脖子不，秉著親疏有別的原則，右手一甩，自然而然將蕭焰的手甩開去，“蕭二殿下，這是我和銀翼的私事，我們自會關起門講清楚，你就別在裡面摻和添了吧。”

銀翼總算出點笑容，而蕭焰聞言一僵，臉已不能用難看來形容。

“請陛下就位——”

好在尤總管知趣，適時將座擺好，丞相衛恰在此時過來，請銀翼登上臺階就坐，這一打岔，銀翼也只好放手，轉登位，接衛上呈的傳國玉璽與皇帝印璽，正式爲西烈帝君。

喪禮結束，新帝即位，宣旨打開攻門城門，解除戒嚴。

等到四更之後，百退去，衛等王公大臣攔下銀翼，著手商議國喪出殯與當前政務，尤其是之前讓衆人傷了腦筋的南越駐軍問題。

眼見大局初定，秦驚羽鬆了口氣，也不打算再手，轉就要出殿，剛走兩步，就被銀翼扯住袖：“不許走……”

秦驚羽好笑搖頭：“你是和大人們商議政事，我跟著做什麼？”

銀翼抿著脣沒說話，秦驚羽瞧著他的神，安道：“我只是在宮裡隨便走走，你完事後就來找我，行了吧？”唉唉，這狼小子，真是越來越黏人了。

沒見他有異議，秦驚羽朝衛等人點點頭，出了殿門，沿著宮中道路漫步而行。

“你要去哪裡？”蕭焰不知從何冒出來，跟上來低問。

“回去收拾點東西。”秦驚羽邊走邊是尋思，樂皇后那架古琴還放在蕭焰的別院，這會兒也該取回來還給銀翼，就當是留著亡母做個紀念。

蕭焰嗯了一聲，不不慢跟著，聲道：“天亮還早，你也勞累了這麼久，回房去睡會罷。”

經他這麼一提醒，秦驚羽方覺睏乏，打個呵欠點頭：“也行。”接下來也沒什麼事，索放鬆休息兩天，等安穩一些就該啓程回大夏了。

蕭焰聽得眼眸亮了亮，很是歡喜，一路替掌燈引路。

秦驚羽步履輕巧，也沒怎麼理他，自顧自走向前去，蕭焰微怔一下，忽而自嘲笑道：“是了，我竟忘了你眼神超常，哪需要我做這些……”

說完就是一陣沉默，秦驚羽想著行程暗自興，蕭焰也沒再說話，兩人默然前行，沒一會就到得別院門口。

相較於皇宮各的忙碌，別院看起來很是清靜，之前的皇城被圍並沒有給這裡帶來毫影響，也沒有宮人侍來此躲避禍，除了兩名黑侍衛守在門前，稍有靜的也就是那幾桿修竹，在夜風中沙沙作響，搖曳生姿。

秦驚羽走進屋，抱著琴坐了一會，想起這些日子在格魯發生的一切，就像是做了一場夢，雖然所有的事都朝著預期的方向發展，但心裡卻無端有空虛，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覺。

寂寞，是因爲思念誰……

著額頭，腦子裡有些，無聊撥弄琴絃，按出幾個短音，再往下就彈不下去了。

正託著腮想下面的曲調，忽見人影閃，蕭焰堪堪立在跟前，將手中水盆用放在桌上：“你彈的是什麼曲子？”

“清心咒。”秦驚羽隨口說了句，記得明明是推上了門閂的，瞥見開的窗戶，頓時明白過來，這人就是好這一口，不是破牆就是翻窗……

“原來你們南越的風俗就是不興走正門，專門幹些背地裡的勾當？”冷笑譏諷。

蕭焰眼神一黯，扯出一個勉強的笑容來：“是，我太心急了，下回一定注意。”說罷湊近過來，手指搭在琴絃上，弄幾下，便是將方纔所彈的一段流暢彈出，竟頗像那麼回事。

“這曲子不錯，是誰做的？後面的呢？”他停手問道。

“我怎麼知道？！”清心咒是外公穆青專門用來給治病的，從未外傳，憑什麼給他說？再說，也不想承認自己雖記得曲調，就是不會彈……

蕭焰微微笑道：“不會彈也沒什麼，你的志向並不在於此。”

秦驚羽瞪著他，他怎麼什麼都知道，每一次都能猜中的心思，這樣的資質，不去當蛔蟲真的可惜了。

“我猜對了？”他又笑。

這樣溫潤的笑容在看來真是礙眼，秦驚羽起，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含糊道：“呃，很晚了呢。”

“是啊，早該歇下了。”蕭焰很自覺地起，走去牀榻手腳麻利鋪好被褥，再回來，擰了盆裡的布帕遞給。

秦驚羽挑眉，皮笑不笑：“怎敢讓蕭二殿下紆尊降貴，做這些使活？”

蕭焰看一眼，淡淡道：“以往做慣了的，也沒什麼。”

騙誰啊，哪有皇子殿下來做這種下人的活計！

秦驚羽脣角扯，並不去接，只道：“但是我不習慣外人服侍，還是免了吧。”

“外人？”蕭焰自嘲一笑，原本白淨的臉龐又白了幾分，眸倒映著燭火，更顯幽深，“原來在你眼裡，我只是個外人麼？”

“倒也不是。”

聽得這話，他微愣一下，擡眸來，眼睛裡有芒閃過。

秦驚羽嘆了口氣，何必作出一副怨婦模樣，他蕭家與秦家之間隔著海深仇，豈是一點小恩小惠就可以盡數抹去的？別過臉去，誠實說：“比外人卻還不如。”

看著他悽然的神，想到這些日子在他上所的種種好，心中難得涌起幾分不忍，又好心補上一句：“你也不必在我上枉費心思，行不通的，我與你南越之仇不共戴天，這次可以合作，下回再見便是敵人。”

“你心裡當真這樣想？”他緩聲問。

“是的。”秦驚羽也搞不懂自己爲何這樣誠實，連句敷衍的話都懶得說，大抵是往日坑蒙拐騙的事做得多了，如今想要轉轉吧。

蕭焰見正點頭，頹然低喃，“我倒寧願你說句謊話騙騙我，總強過這樣徹底撇清干係……”

話說，跟他有那麼深厚的誼嗎？

秦驚羽鬱悶看一眼窗外的天，清了清嗓子道：“那個，很晚了，我要睡了。”

蕭焰凝半晌，終是輕聲言道：“你好好歇息。”

那背影頗有些蕭條落寞，似乎一陣風來就可以颳倒，秦驚羽忍不住低喊：“等下——”

蕭焰腳步一頓，欣喜回頭：“三兒，你……”

秦驚羽撇下，坦言道：“夜裡風大，你翻窗出去莫要忘了把窗戶給我關好。”

蕭焰愣愣看著，又低頭下去，慢慢走去窗前，隻手撐住窗欄一躍而出，果然記住了關窗之事。

秦驚羽滿意回到桌前，隨意洗漱了下，又小心滅了燭火，拉過被子倒牀就睡。

這幾日人已困極，自然好睡，一覺睡到天大亮才醒。

蕭焰沒來打擾，倒是他的手下照例送來早餐，秦驚羽隨意用了些，抱著古琴走出門去，路上遇見一人迎面而來，卻是尤總管。

“秦公子這是要去哪裡？”因爲銀翼的原因，尤總管對這位貴客自然是滿面殷勤。

“我隨便走走。對了，你們陛下呢？”秦驚羽問。

尤總管恭敬答道：“全國哭喪一日，明日出殯，陛下守在太后靈前，與丞相衆人商議諡號等事宜，特令小人來告知公子，請公子在宮中好生歇息。”

秦驚羽擺手道：“我知道了，這琴是皇太后，你帶去放在靈前吧。”

“是，小人告退。”尤總管行了禮，接過古琴，轉匆匆去了。

秦驚羽閒來無事，又不去那人多嘈雜的大殿，既然打定主意要走，此時就該全然放手，讓銀翼自己去面對他的江山，他的責任。

想了一會，決定出宮走走，那日逃得匆忙，客店裡也沒打個招呼，須得將此事了結，順便問問那隊商旅可有回返，掐算下時日，大夏那邊早該收到訊息了，怎麼還沒點回應？

“主子。”一出宮門，就有人圍攏過來。

非常時期，颶風騎都守在宮，銀翼所帶的那數千暗夜門人暫時化整爲零，分散在城各，打探消息，防止有人趁機造勢生，宮門也安排了人手司職保衛。畢竟，銀翼的份劇變，已不可同日而語，而人手中所握權力的大小，是與危險正比的，更需小心防範。

秦驚羽點點頭，隨意點了三人道：“我在城裡轉轉，你們隨我一起吧。”

一行人慢慢朝客店的方向走去，但見沿途屋舍的門楣上都懸著白花，過往百姓或冠扎白巾，或腰纏白帶，皆來去匆匆，噤聲不語，街巷顯得十分冷清，不時有宮中緹騎策馬通過，將近半數的店鋪都關門大吉。

好在遠遠見那家客店大門開著，秦驚羽大步進去，那在櫃檯後的掌櫃一見是，大吃一驚，趕迎上前來：“公子你怎麼回來了？”

“嗯，我來結算住店的錢。”秦驚羽聽他語氣有異，笑道，“怎麼，你不太想看見我？”

“不是啊……”掌櫃面上一陣紅一陣白的，抹了把汗，嚅囁道，“真是對不住，昨晚來了幾名客人，覺著公子之前那間房寬敞通風，指定要了去，我尋思這幾日到糟糟的，公子一直沒回來，又在枕下留了錢，應該不會再住了，那夥客人又帶著個小嬰兒，哭得怪可憐的，我就給了他們……”

原來是爲這個事！

秦驚羽搖頭笑道：“這也怪我，走的時候也沒說清楚，住了就住了吧，我正好也是來退房結算。”

掌櫃放下心來，眉開眼笑，翻開賬簿開始算賬：“對了公子你上哪兒去了，最近治安不好，可得小心些。”

“我就是在附近走了走。”秦驚羽看看四周甚是冷清，隨意問道，“這幾日生意如何？”

那掌櫃搖頭嘆道：“國喪期間，哪裡有什麼生意，只有些零星散客……還好宮裡下了詔令，說是皇上從國庫裡撥了銀子，每戶都有補，基本能應付過去。”

秦驚羽嗯了一聲，銀翼哪懂得這些，想必是丞相衛的意思，這衛做事中規中矩，有他在邊輔佐，也不擔心銀翼應付不來。

掌櫃算賬完畢，報了數目，拿出找錢來，又道：“公子房中還有些，我讓小二給你拿來。”

秦驚羽將餘錢推了回去，笑道：“不用了，就當是個朋友，另外我還想跟掌櫃打聽點事。”

“好說好說，公子想問什麼？”那掌櫃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