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那猰貐腳步聲漸漸靠近，老人急道：“我還能阻擋它一陣，你們快逃！”

“往哪裡逃？”

“去墓，那裡有石棺，是首領留下的，可暫避邪靈……”

沒有半分遲疑，銀翼拉著，用盡全力退出房間。

秦驚羽只覺自己的心砰砰跳，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回頭道：“那解救之法，到底是什麼？”

老人聲音悠悠傳來：“猰貐尚未甦醒，以帝君正氣可鎮；但猰貐已然破土……”他擡眼向銀翼，嘆息道，“你雖是元昭帝之子，卻已經晚了……”

話沒說完，就聽得轟然一聲，龐然大穿牆而來！

正如老人所說，這猰貐通呈青黑，虎頭牛，渾佈滿鱗甲，形巨大，樣貌十分駭人，再加上一團團灰影圍繞前後左右，吱吱怪，所到之，全無阻礙。

猰貐踏進屋子，先是重重吸了吸鼻子，忽而眼裡幽閃，嚎一聲，直奔還沒走遠的兩人而去。

“快走！”老人喊出一聲，那原本下垂的手臂忽然擡起，掌心芒一閃。

一大團紅蓮般的焰噴而出，猰貐對這焰似乎很是忌憚，嗷的一聲，一下子跳出數丈之遙，裡重重呼著氣，躊躇不前。

趁此機會，銀翼握刀在手，帶著拼命往前奔。

整間屋子都被焰包裹住，老人氣息減弱，息著又喊道：“我支撐不了多久，你們要快，千萬別被它抓住——”

秦驚羽雙機械邁著，幾乎是被銀翼拖著朝前，覺到他已經竭盡全力，將自氣力潛能都調到極致，兩人的速度還是那麼慢，緩緩朝廣場中央的城堡前行。

心裡著急得要命，腳步卻怎麼也快不起來。

勉強到得城堡口，但覺眼前一花，無數灰影竄上來攔住去路，正是那從焰中跳躍而出的倀鬼！

這倀鬼原本是已死之人，因魂靈被猰貐控制而生，非人非，那焰對猰貐管用，對它卻是毫無效力。

“滾開！”秦驚羽怒不可赦，手臂一揮，打出的拳頭輕飄飄過去，像是打進一團虛無。

倀鬼吱吱著，瞬間分爲兩隊，一隊在周圍遊，另一隊則是將銀翼的鋼刀纏住，令其憚不得，越來越多的倀鬼竄過來，兩人本挪不了半步。

而後，老人掌中焰逐漸減弱，已經是氣若游，茍延殘。

倀鬼戲耍一陣便紛紛往兩邊散開，但覺眼前灰影一閃，一隻形稍大的倀鬼懸在半空中，居高臨下俯視著，與對視，灰白的小眼閃爍著仇視的幽。

“是你！”秦驚羽認出來了，它就是當晚闖帳篷被自己一劍刺中的那一隻，不由得冷笑，“爲虎作倀的東西，那一劍滋味如何？”

那倀鬼好似聽懂了的話，吱的一聲長，顯然是了怒，張牙舞爪，轉瞬襲向的心口。

雖說倀鬼本並沒有什麼法力，但是這一襲對於手無寸鐵行限的來說，卻是非同小可，一想到將被那東西，心底頓時一片惡寒。

秦驚羽勉強側了下，手裡是剛剛出來的火摺子，筒蓋擰開，便朝撲來的灰影晃去。

火一閃，那倀鬼不防竟有武，彈出數尺之外，吱吱尖。

“再過來，小爺燒死你！”秦驚羽見這火管用，眉開眼笑，一邊朝倀鬼羣揮舞著點燃的火摺子，一邊拉著銀翼又朝前奔。

剛奔到城堡門口，卻見跟前灰影閃，倀鬼又圍攏過來。

面對手中的火，有幾隻倀鬼吱吱著，躍躍試，忽然出其不意撲向的手臂，秦驚羽只得停下以火阻敵，兩人一個舞火把，一個揮鋼刀，勉強擋住倀鬼的進攻，慢慢向前移。

那火開始還算明亮，到後來卻越來越弱，秦驚羽知道竹筒裡燃料將盡，心裡急得不行，倀鬼詐狡猾，似是看出了這一點，層層包圍，進攻之勢逐漸強勁。

正當此時，卻聽得背後轟然一聲，屋子裡焰突然大漲。

“你先進去！”銀翼掉轉刀鋒，割斷兩人腰間相連的繩索。

“不行，一起走——”秦驚羽搖頭，剛擊退一隻倀鬼，那火跳了幾跳，倏然熄滅了。

見手中武已無威脅，倀鬼興歡，那隻形稍大的倀鬼再次竄出，朝著頭頂撲來，要一雪前恥。

銀翼正被三隻倀鬼纏住，本施救不及，眼看那倀鬼長利爪，抓向的髮髻，秦驚羽啊的一聲驚呼，無躲閃，眼睜睜看著那道灰影朝頭頂猛衝過來，電火石間，倀鬼利爪已經到的頭髮！

青一閃，那倀鬼利爪不知到什麼，電般回，所有的倀鬼見狀都是驚惶不定，四下逃竄，瞬間消失得乾乾淨淨。

“怎麼回事？”銀翼上力驟減，一臉疑。

“我也不知道。”秦驚羽著髮髻上的髮簪，也是茫然不解，神劍不在邊，風影戒又是落南越，又不是銅牆鐵壁之，鬼知道那倀鬼怎麼就被嚇跑了？

卻不知，此時自己頭髮上彆著的髮簪，也就是當初在雲島上雷牧歌送給的那一枚，在這當中起了關鍵作用——

雷牧歌不識貨，將其材質說是鮑魚貝殼，實際上卻是深海玳瑁，而這玳瑁自古就是辟邪之寶，雖然不能鎮住像猰貐這樣的遠古異，但對付個如倀鬼之類的小妖小怪，倒是綽綽有餘。

局勢迫，也由不得多想，趕拉著銀翼奔進城堡。

與他們之前所見過的房間一樣，這城堡雖大，卻也是冷空曠，前廳連著後廳，大間套著小間，一路走來，到是散落的骷髏白骨，再往裡，地上開始有了跡，有些已經凝固多時，呈現出暗淡的碧，有些卻還新鮮，從幽暗的房間裡汩汩流出。

沒有時間去查看其中景，秦驚羽只在那側頭瞥過的時候，看見那些或躺或坐的赤裎的子軀，眼神空可怖，下是慘不忍睹的支離破碎，模糊。

一瞥之下，只覺得中翻騰，胃不住向上涌。

“不了就別看。”銀翼目不斜視，聲音淡淡道。

“冷。”秦驚羽低咒一聲，依言收回目，跟著他急急朝前。

忽而穹頂高聳，景緻一變，廳堂一下子寬闊起來，一灰白的厚重石棺呈現眼前，棺蓋已經打開，裡面空無一。

“銀翼，快看……真像！”秦驚羽出聲來。

“是啊，好像！”銀翼點頭低應。

這石棺，竟是跟他們在蠻荒墓室中見過的那石棺一模一樣，這兩者之間必有關聯！

顧不得深思，兩人剛撲到石棺前，就聽得背後一聲吼，一巨力襲來，秦驚羽被高高拋起，摔在牆角，趴在地上，覺後腰痛得要命。

是猰貐，它已經衝破那焰！

那爲守護一族的老人，想必已經……

“該死！”銀翼低罵了句，揮刀劈向那詭異的虎面牛怪，但以往乾脆利落的刀法，此時卻是毫無殺傷之力，沒等他刀刃揮近，就見猰貐一擡，砰的將他踢飛出去。

銀翼倒地，半天也沒能爬起來，猰貐撇開他，鼻孔呼呼出氣，慢慢悠悠朝秦驚羽的方向過來。

秦驚羽被摔得臉孔朝下，鼻端嗅得旁側陣陣腥氣，夾雜著一特別的說不出的味道，朝自己不斷靠近，忽然一隻壯的牛掌過來，將翻了個，仰面朝上。

一張猙獰的虎面映眼簾，它瞪視著，獠牙森森，長舌捲起，似是要向的臉頰，秦驚羽手掌勉力擡起，掌中的火摺子用力向它的左眼！

這樣的攻擊顯然沒有毫威脅，猰貐隨意一掌打落火摺子，張開盆大口，眼看就要朝的頸項咬去！

秦驚羽臉煞白，心道自己絕無倖免，卻見那猰貐忽然停住，湊近一點，在上方嗅了幾下，虎眼裡幽閃耀，似是興莫名。

它不吃了？

秦驚羽只怔了一下，目下移，見得它下昂揚的巨，猛地明白過來——

它嗅出了的子氣息！

“銀翼！”想起之前聽到的子哀嚎慘聲，驚恐尖，不住後退，要也像們那樣被怪摧殘，寧願立時去死！

猰貐嗷嗷怪兩聲，朝撲了過來，與此同時，銀翼的刀也砍在它的背心。

火花四起，刀刃就好像是砍在堅如鋼的巖石上，震得他虎口出，鋼刀被震飛出去！

這異，竟是刀槍不！

秦驚羽費盡全力氣，才朝前爬出一小段距離，手剛抓住石棺邊沿，腳踝就被按住，一點一點往後拖。

猰貐不久前才與人合過，此時也不著急，似是在著這一過程。

秦驚羽急得紅了眼，試圖去抓牢那石棺，手指卻是慢慢落，微微側頭，看見銀翼正被猰貐抓在掌中，似是已經昏迷，獠牙緩緩刺向他的嚨。

它是要吸他的氣！

在他之後，同樣逃不過如此命運！

……

靜寂的土城。

黃沙如海，殘如。

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作，呆呆著天邊那孤立的古怪的城樓。

城樓下城門半開，從中走出兩道人影，相依，寸步不離。

他們走得極慢，與其說是走，不如說是挪，走了很久纔在水池邊停住，慢慢坐下來，飲水說話，一切無聲無息。

“快看，是秦監軍！”不知是誰出聲來，人羣靜默了一會，繼而迸發出陣陣歡呼聲。

功夫沒有白費，在將近三個月之後，那景象終於重現！

“雷，快看啊，也進去了！”李一舟驚駭低。

“看到了。”雷牧歌低喃，臉上胡茬叢生，毫看不出以往的英俊朗，只那一雙眼，目灼灼，喜悅與焦慮織錯陳。

在裡面，他們在外面，一座城隔出的距離，無邊無限，可不可即。

而更遠的地方，他們看不到的坡地上，久坐帳篷的男子被人扶了出來，遠遠著城樓下的人影，修長的手指扣，暗黑的狹眸深沉似夜，一瞬不眨，看著兩人相連的帶，脣邊不由得泛起一抹清淡的溫的笑。

終於，又看到了……

貪地，不捨地，癡怔地，不知饜足地看，也不知看了多久，終於聽得背後遠遠的，有大隊人馬行進過來。

邊的數名黑人刷的拔出兵，卻被他揮手止住，勒令退後。

行到十尺之外，人馬停下，有人恭敬喚道：“二殿下。”

眼睫垂下，他也不驚訝，只淡淡道：“你們來得比我預想要晚。”

那人面不改：“主子聽說有神人在援助大夏軍隊，猜到是二殿下，特令卑職前來，護送二殿下回國。”

他輕笑：“若是我不走呢？”

那人冷靜道：“主子有言在先，不惜一切代價，若是二殿下不走，卑職就是扛也要把二殿下扛回去。”

“你敢！”黑人一步邁出，怒聲喝道。

那人並不理會，低眉順目，抱拳低道：“皇后娘娘驚聞二殿下出走，氣出病來，湯藥無效，昏迷中一直在二殿下的名字。”皆施，主子這一招可謂高明。

“母后……病了？”他有恍惚，“真的病了？”

“卑職若有半句假話，任憑置！”那人見他不語，又補充道，“還有，皇子妃下月臨盆，緒十分不安。”

“哦，要生了……”他低頭看著自己的，眼底波瀾洶涌，不知在想些什麼，許久才道，“也好，他們留下，我跟你們回去。”

“主子，我們這般辛苦而來……”黑人張口辯，被他眼制止。

他回頭，深深凝那景象中的人影，在心裡千百遍道——

等我……回來……

到那時……便再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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