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午膳,又逗了會元熙,直到小傢伙被母抱去睡午覺,秦驚羽才從明華宮出來,繞過一個大圈子,去往練功房找雷牧歌。
汝兒在後面亦步亦趨跟著,這傢伙都跟這麼多年了,還是一副溫順恭敬小心謹慎的模樣,跟個新人沒啥差別,說不上好壞,這年頭,要找個心的手下還真不容易。
秦驚羽嘆了口氣,揹負雙手慢慢朝前走,邊走邊尋思這請假理由,不知不覺走到一院門前,停下腳步。
“南苑。”念著那牌匾上的字,下意識邁步踏進門去,看著那院中開的屋舍房門,空的寢室,有詫異,回頭問道,“人呢?都到哪裡去了?”
“回殿下,那姓孟的隨行老太監趁逃走了,只剩下那個假冒南越皇子的傻子,被陛下派人抓進了大牢。”
秦驚羽一挑眉:“是麼?”想起那年無辜的眼神,期待的目,心頭有不忍。父皇此番作法難免有遷怒之嫌,只不過自己如今平安歸來,也不必再過多苛責他人,過幾日找個機會放他出獄,送回嶺南老家算了。而眼下,要做的事還很多,實在無暇顧及。
在院子裡站了一會,看著院的花草樹木,腦子裡似乎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快得讓人抓不住,想起老師那句順其自然,了額頭,不再多想,喚了汝兒一同離去。
進了殿,卻沒聽到任何聲響,找了一圈也沒看見人影。
雷牧歌竟然不在!
秦驚羽怔在原地,這還是他有史以來頭一回遲到,實在不敢置信。
遲到也好,省得請假不批準,招呼了汝兒轉朝殿外走,遠遠見得一人迎面奔來,面容斯文,形修長,卻是李一舟。
“殿下!”李一舟空著手,也沒背藥箱,沒拎藥罐,臉難得正經,“前方急軍,雷被他爹雷大將軍找去商議,我來告訴你一聲,今日的習武臨時取消了,讓你自己安排。”
秦驚羽輕嗯一句,心道他是軍中副將,應該也知曉一二,便問:“出了什麼事?”
“西烈局勢盪,有消息說南越暗中派軍前往,對黨予以扶持。”
秦驚羽聽得挑眉,這蕭冥在搞什麼,難道想從西烈中分得一杯羹?
“哦,那東和北涼各是什麼態度?”
“東離得太遠,鞭長莫及,應該是持觀態度,而北涼,沒見任何靜。”
秦驚羽點點頭,看來這軒轅祁此次前來天京也不單是結盟所需,暗地裡也想看看大夏的態度,畢竟赤天大陸五國同氣連枝,又相互制約,所謂牽一髮而全,誰都不敢輕舉妄,只除了蕭冥那個戰爭狂人。
不過,這倒是個取道西行的好時機,要抓準備了。
“殿下你去哪裡?”李一舟見扭頭出門,腳步不自覺跟了上去。
“我回去換服,等下出宮辦點事。”側頭看了看他,笑道,“你如果沒什麼事,就一起吧?”有個免費保鏢在邊,何樂而不爲?
李一舟臉上笑開了花,連道:“當然沒事,我這就去準備車馬。”
等換了裝束,帶著汝兒從明華宮出來,宮門的馬車已經備好,依舊是汝兒在前駕車,李一舟當仁不讓陪上車就坐。
馬車行到聞香樓附近,想到那記掛在酒樓的宴席賬目,秦驚羽下意識汝兒慢下車速。
當日在賭場門口被那兵一圍,已經在天京百姓面前暴真實份,如今這街頭巷尾到都在談論這位太子殿下的尊容事蹟,卻不能再像往日那般隨心所,想去哪裡就去哪裡了。
遠遠地,見得一羣人圍在大門前,還有幾人趴在窗戶上,個個踮起腳尖,耳朵豎起,正聽著堂中一名錦年搖頭晃腦,高談闊論。
“我周卓然這輩子從來沒服過誰,唯一就對太子殿下心服口服,太子殿下那可是超凡俗的人,手指一,就把那東王爺贏了個……”
話聲飄耳中,秦驚羽一陣驚喜,真是踏破鐵鞋無覓,得來全不費功夫,這傻小子,正想找他呢,就自送上門了!
“一舟,幫個忙……”湊近李一舟耳邊低語幾句,後者得令,打開車門跳了下去。
“話說太子殿下手持骰筒,就這麼輕輕晃幾下,然後啪的一聲按在桌上,慢慢揭開,嘿,那軒轅王爺頓時嚇得臉煞白,屁滾尿流,你們猜怎麼著?”周卓然拖長了聲調,故作神,秦驚羽在車上聽得忍俊不,以前怎麼沒發現,這小子還真頗有說書人的潛質。
“周啊,你就別賣關子了,快講快講!”周圍的人按捺不住好奇,紛紛催促。
周卓然得意洋洋,撇道:“瞎著急什麼,好戲還在後頭呢!那賭保長了脖子一看,哎呀,居然是……唔……”
他正待再說,忽而肩上一沉,一隻手掌搭了上來,有人附耳低道:“殿下要見你,跟我來!”
回過頭去,但見一張斯文面孔一晃而過,急步退開,看著微微眼,他說什麼,殿下……噢,老天!
周卓然反應過來,一拍大,興得聲音發:“好了好了,今日就講到這裡,本有大事要辦!都散了,散了吧!”
“周,別吊大夥胃口啊,講完再走吧!”衆人哪裡肯依,不捨挽留。
“去去去,本都說了有大事了,告訴你們,那是天大天大的事!說出來嚇死你們!”周卓然眼睛一瞪,他手下的隨從立時跳出來推開衆人,開出一條通道讓他出了酒樓,走到街上。
“這邊!跟上!”旁角一閃,方纔傳訊的男子閃電般亮了個相,匆匆往街角停著的一輛馬車走去,周卓然不敢怠慢,依言小跑跟上,隨他到了馬車前。
爬上馬車,車廂裡,秦驚羽絕的小臉笑得燦爛:“周,近來可好?”指了指對面的位置,示意讓他坐。
“是,是,殿下。”周卓然寵若驚,屁剛捱上車板,又纔想起行禮,慌忙跳起,“周卓然見過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
“好了!”秦驚羽打斷他,“這是在宮外,再說我們都是老朋友了,以往見面是怎麼樣,現在就還是怎麼樣!”
周卓然訕訕坐下,一向厚臉皮的他,難得有手足無措,要知道,當晚他回去跟他那在朝爲的老子這麼一說,直直被罵了個狗淋頭,還好還好,雖然一開始與這秦不對盤,但最終沒鬧得太僵,而且這些年來兩人關係也在逐步改善,往好的方面發展……真是佩服自己,有先見之明呢!
“聽說殿下找我?”
“嗯,那晚我走得急,聞香樓那邊酒筵全靠你照料,還有你們的本金和分紅……”
周卓然連連擺手:“能借錢給殿下,那是我們幾個的福氣,誰還敢要你還呢?就當是孝敬殿下的,孝敬殿下……”
李一舟撲哧一聲忍住笑,秦驚羽直接就是笑彎了眼:“周卓然你看清楚,我還不老,什麼孝敬不孝敬的。”這傢伙,說話怎麼那麼逗!
“是,是,不是孝敬,是尊敬。”面對那一張耀眼的笑,周卓然只覺得自己腦袋從來沒有這般靈過,張口就來。
秦驚羽笑了一陣,斂容道:“不說廢話了,今日我找你來,是想請你幫我辦件事。”
“殿下別客氣,殿下的事就是我周卓然的事,莫說是一件,就是十件百件,只要殿下開口,我一定給殿下辦得妥當!”周卓然拍著口道。
李一舟在一旁聽得扁,這小子,說的比唱的好聽,就他那點本事,能辦個啥事?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我有些要的東西要給楊崢,這段時日我不方便在人前面,旁人去做我也不放心,今日幸好到你……”秦驚羽說著,從車廂裡取出個布包遞給他,面帶期,“你幫我跑一趟,帶著你那幾名隨從,路上謹慎些,別把東西帶丟就行,另外,楊崢是一介書生,手無縛之力,若是有什麼需要,你那些隨從就幫著跑跑。”
布包裡其實就是那日在賭場贏來的銀票,加上之前從宮裡搜刮的,足有四萬餘兩,一部分作爲出行所用,剩下的就存在楊崢那裡,以備不時之需。
周卓然早年與楊崢相,現在又是一心想追隨自己,這事給他去做再好不過,也好騰出時間,去見客人。
對於這番話,尤其是那句旁人去做不放心,周卓然聽得那一個爽快,心裡就跟夏日裡喝下一大杯瓊漿甘般舒暢,當下答應下來,喚來隨從,捧著布包赳赳而去。
李一舟冷眼旁觀,稍微不解:“不過是送點東西,何必他去,你說了地址,我去不就得了?”
秦驚羽邊招呼汝兒趕車,邊笑著迴應他道:“跑的事就得多鍛鍊鍛鍊他,至於你,還是乖乖跟著本殿下走吧,本殿下帶你開眼界去!”
“好吧。”李一舟故作矜持答應著,心裡樂得不行,單獨相啊,回頭氣死那姓雷的!
馬車行駛在街巷,沒過多時就到得位於天京城南的瑞安客棧。
這可是天京鼎鼎大名的客棧,向來有“食在聞香樓,樂在百花閣,住在瑞安居”的俗語,前些年吃喝玩樂無所不,只是每日完畢必須回宮,倒是時常從這瑞安客棧門口過,卻一直沒想過進來瞧瞧看看,住宿一晚。
站在富麗堂皇的大門口,見得裡面紅桌錦凳,擺設考究,店堂正中一副巨大的水墨屏風,亦是華貴異常。
偏著腦袋想了想,這裡不似聞香樓和百花閣,到都是的人,也無需太過防備,於是彈下襬,邁步進去。
李一舟跟其後,心裡直犯嘀咕,忍不住拉住的袖,低道:“我們來客棧做什麼?”
秦驚羽瞥他一眼,有心逗他:“你說來做什麼?自然是……嗯,那個啥。”
李一舟臉頰微紅,心裡撲通直跳,訕訕道:“你騙人。”
秦驚羽看著他忸怩的樣子就好笑,這毒舌大夫,居然有如此可的一面:“是不是騙人,跟我進房就知道了。”
“進房……”李一舟舌頭都捋不順了,雷啊雷,不是自己不仗義,而是不由己啊,某個位高權重的人是要良爲娼……
秦驚羽哪知道他這複雜的心思,徑直走進去,但見一位掌櫃模樣的人迎上來。
“兩位客可是要住店?”
“對,我們要住店,給我來一間二樓的上好客房。”秦驚羽笑呵呵道,想想又補充一句,“我聽說你們這裡有間什麼天字一號房不錯……”
那掌櫃看著來人不俗的相貌飾,趕賠笑道:“這位客真是對不住,天字一號房已經住人了,我給您另外安一間,就在那隔壁,也是極好的。”
秦驚羽正中下懷,卻故意想了一會才道:“那好吧。”
“客稍等。”掌櫃喚來夥計叮囑幾句,親自帶他們上樓進房,沒一會,又端上些果脯餞,擺上茶水巾。
等夥計一走,秦驚羽跳了起來,環顧四周,見這房間倒是寬敞明亮,外面是客廳,裡面還有間室,裝飾相當華麗,不覺哈哈笑道:“這地方還真不錯,不知住上一宿是什麼覺?一定別有風,一舟你說是不是?”
李一舟脣角扯著,面上微燙,手去端茶杯,卻見那人心絃者款款走近,低頭著他,咬脣而笑:“我問你話呢,怎麼不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