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未央宮，秦驚羽一直在想軒轅祁方纔的話。

他口中的神客人，十有**是那位東小公主，軒轅清薇。

懶得去想前來天京的緣由，軒轅祁這激將法對旁人或許管用，對自己卻是毫無效力，不論是不是，自己這假真凰的份，都絕對不敢去蹚這趟渾水。

看看天還早，沒有返回明華宮，而是領著汝兒慢慢又踱回書房，走進課室。

太傅韓易拿著本冊子在看，旁邊一名十二三歲的小書僮正在磨墨，一見進來，書僮立時站起，恭敬行禮：“見過太子殿下。”

秦驚羽點點頭，跪坐到韓易對面，輕喚一聲老師。現在韓易只給一人上課，旁人也不來打攪，那些繁瑣禮儀能省則省，兩人相比之前隨意了許多。

韓易擡頭看一眼，算是招呼：“來了？”

“嗯，剛從未央宮過來，和東王聊了一會。”

書僮取了茶壺外出添水，秦驚羽看著他的背影，隨口問道：“老師這書僮哪裡找來的？用著還合適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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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易淡淡答道：“是周大人府中老管家的小孫子，做事還算勤快，最主要是知知底，信得過。”

秦驚羽聽出他話中含的自責，默了一會，嘆道：“如此就好。”

林靖跟了老師將近七個年頭，朝夕相，名爲書僮，實際老師已經將他視作半子，只是老師斂含蓄，並無太多表現，卻不想竟是在邊養了頭白眼狼，老師上不說什麼，心裡只怕是暗自沉鬱。

不過對於林靖的死因，只記得他在自己跟前自殺，至於這前因後果，腦子裡迷迷糊糊晃過一些片段，始終無法連接起來。

韓易見微微蹙眉，不由問道：“怎麼，有心事？”

秦驚羽回過神來，搖頭道：“沒什麼，有些事總是記不住。”

韓易知道的狀況，拍拍的手背安道：“忘了就忘了，不要強行去想，順其自然，對你而言那是最好。”想想又道，“對了，軒轅敖那個不爭氣的弟弟，你們說了些什麼？”

“只是隨便說了幾句。”秦驚羽答應著，忽然想起一事，忙從袖中取出那隻裝有軒轅祁金印的布袋來，推到他面前，“老師你看看這個。”

“這是……”韓易看打開布袋，掏出匣子，一時間睜大了眼，道，“這是東親王印章！竟是真品！你從哪裡得來的？”

“弟子從他手裡贏來的。”秦驚羽簡單將當日在賭場的遭遇說了一遍，看著他發怔的神，好奇問道，“老師爲何如此驚訝，難道這印章還有什麼玄機不？”

“不是玄機，而是一樁辛。”

“辛？”

“是的。”韓易著印章上的麒麟瑞，緩緩道出，“多年前，在一個偶然的機會，我聽到一個關於東皇室的傳聞。東地東海之濱，產富，珍寶無數，俗話說富不過三代，東曆代國主居安思危，生怕後代子孫貪圖樂，不思進取，或是殘暴不仁，魚百姓，甚至是被他國所乘，鐵騎踏……所以便製這枚親王印章，相傳此印只傳親王，不授天子，一旦有上述形出現，親王一系可憑印章另起爐竈，建立新政，捲土重來。”

秦驚羽瞅著那印章上的閃閃金，不解道：“一枚小小的印章，就能建立新政，捲土重來？不至於這麼神奇吧？”就是沒弄明白，就算是純金的，也值不了太多錢，那軒轅祁爲何大周章不顧一切拼了命要立即贖回？還有，就憑那東王府的家產加上王爺親兵，也不可能與一國勢力對抗，這印章到底有什麼作用？

“既是辛，自然有其道理，軒轅敖一直放任他這唯一的皇弟流連賭場，胡作非爲，其實也是對這印章心懷忌憚，只是上不說而已。”

秦驚羽挑了挑眉，將印章拿起來，對著窗口進的線翻來覆去地看，異想天開道：“老師，你說這印章會不會是開啓某個地下錢莊的印信？或者，能調東軍隊？”

韓易搖頭道：“地下錢莊這個不好說，但是調軍隊是絕對不可能，東軍隊建制與我大夏相仿，調軍隊的虎符也是君主與大將軍各持一半，合二爲一才能調遣命令。”

秦驚羽聽著在理，卻還是不死心地捧著金印反覆查看，想著不日即將歸還原，更捨不得放手。

這金印昨晚已經把玩許久，那兩隻麒麟上的細小鱗片都被了個遍，印章蘸了印泥蓋了一個又一個的“軒轅之寶”四個字，也沒看出什麼奇妙之來，以絕佳的眼力，也看出整枚印章嚴合，全無後天焊接痕跡，如果說裡面藏有事，那絕對是在早前製作時就裝進去的。

不知怎麼想起在前世看過的小說來，什麼“武林至尊，寶刀屠龍，號令天下，莫敢不從，倚天不出，誰與爭鋒”，只是人家周芷若可以刀劍對撞，取出其中暗藏的書籍，而自己就是借來一百個膽子，也不敢毀了這東王侯的寶貝印章，令得兩國關係惡。

琢磨了半晌都是一無所獲，秦驚羽嘆口氣，一掌拍在那匣子上。

聽得細微悶響，輕咦一聲，將匣子抱起來，搖晃一陣，又仔細端詳。

“發現了什麼？”韓易見面不對，低問道。

秦驚羽蹙起兩道英氣十足的眉，疑道：“這匣子聽著聲響不對。”

旁人或許聽不出來，卻聽得分明，這木匣不是實心木質，是以輕拍之下發出的聲響有稍微的區別。

韓易在匣子上拍打數下，沒聽出什麼不妥，正值思索，卻見匆匆起，跟房外靜候的汝兒耳語一陣，汝兒急急忙忙去了，過不多久回返，手裡捧著一隻箱子，稟道：“殿下，這是府最好的工。”

秦驚羽揮手將其屏退，關上房門，這才從箱子裡取出幾樣做工巧的斧錘鑽鋸之類來。

“你要做什麼？”韓易道。

秦驚羽森森獰笑：“拆了它。”說話間，作不住，用工慢慢將那木匣拆分開來。

這一等一的破壞功夫，韓易還第一次看見，不由得瞪大了眼，等到匣子散木片，四分五裂，兩人皆是低聲驚呼。

想得沒錯，那木匣果然有夾層，夾層裡抖出數百塊羊皮碎片，上面有字有圖，看樣子像是一幅地圖，被人有意裁剪爲碎片，裝進這匣子之中。

“會是什麼呢，老師？”秦驚羽心裡怦怦直跳，按捺不住的驚喜。

“暫時還不知道，拼出來再說。”

韓易從書櫃裡找出白紙與漿糊，秦驚羽會意，當下掃清案上書籍，捲起袖，師徒二人均是聰明睿智之流，對於這拼圖工作實在不在話下，撿起一塊塊碎片，慢慢拼湊起來。

一個多時辰過去，終於大功告。

但見所有的羊皮碎片都齊嶄嶄粘在白紙上，組一幅完整的地圖，上面有山有水，有峽谷有丘陵，在一開闊之地建有一片莊子，正中點了一個橢圓的硃砂記號，地圖右下角有寫著一行小字：舊宅重寶，留與後世子孫，他日重宗廟社稷，以此爲資。

秦驚羽看了一會，自覺對上面的景緻很是陌生，於是問道：“老師可知這是何？”

韓易細細查看一陣方道：“看那房屋建造，像是東民居，位置暫時不知，須到現場尋訪才行。”默唸著那行小字，揣著其中含義，不覺凜然一驚，“這是一張藏寶圖！”

“藏寶圖？”

“正是，看這羊皮，這地圖應是東皇室某位先祖留下的，只怕已有數百年之久，你看那文字所述，便與傳說中的辛不謀而合，這個硃砂標示，就是重寶所在！”

原來如此。

秦驚羽暗歎一聲，想來那東先祖也是位心思縝之人，故意將印章做得金璀璨，造型奇特，將世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去，從而忽略了裝載印章的毫不起眼的木匣，卻不知這纔是復大業的關鍵所在。

這幾百年來，赤天大陸大局勢還算平靜，東又是謹守中立姿態，並未參與戰爭，是以這印章之完全不曾派上用場，只怕連現在軒轅皇室中人都不太明白其中奧妙。

目落在圖上，又細細看過幾遍，將上面的景位置牢牢記住，生生印在腦中，正要捲起收好，忽而瞥見那硃砂標示，微微一怔。

尋常做記號，無非是用硃筆在紙上輕輕一點，並不若這地圖上的重重一筆，勾畫一個完整的橢圓形，足有蠶豆一般大小，手指一，竟微有凹凸不平之。

“老師你看，這標示有些古怪。”

韓易湊近了看，上了年紀的人眼神差些，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直直嘆息：“老了，眼神不好使。”

倒是瞇起眼，凝神細看，漸漸看出些門道，心裡直覺想起一個詞：微雕。

是的，這不僅僅是個硃砂標示，上面還刻有字跡，想必是一位視力極好的工匠，用針尖之類的工，在這羊皮上先予描紅提示，再一針一針刺下文字。

若非如那般超凡的眼神，本看不出來，或許那軒轅皇室中有可以放大圖像的事也說不定。

捧著地圖走到窗前，在下細細辨識，一字一字念出：“鸞玉鑰，千金難求。”

“鸞玉鑰？”韓易愕然道，“我倒是聽說過，這是軒轅皇室祖傳之，就在東皇宮之中，難道這就是……開啓寶藏的鑰匙？”

“軒轅皇宮……”秦驚羽沉一陣，將地圖收起疊好，放袖中。

韓易看得的作，笑道：“怎麼，想據爲己有了？”

秦驚羽也不瞞，點頭道：“確有此意。”雖說君子財取之以道，但是這天上掉下的餡餅，不要白不要，大不了在兩國締結盟約的事上暗中相助，大力促，有大夏在背後撐腰，他東也不會被他國欺負，也算對得起心策劃這一切的東皇室先祖。

心中大致有了一系列計劃，於是喚汝兒進來，用塊布巾將那堆肢解的匣子木片盡數包好，悄悄送去府找最好的工匠修復還原，趁著汝兒出門辦事，藉機向韓易進言。

“老師，我有一事相求。”

“什麼事，但說無妨。”

“我打算近日前往西烈邊境。”說到這裡，秦驚羽微微嘆氣，如果不是當日驚聞元熙被擄，繼而折返，落蕭冥的圈套，自己早就到了西烈境，只怕已經找到銀翼，這真是人生際遇無常，變幻莫測。

不知銀翼一行是否已經逃出沙漠，雖然現在早過了最佳救援時間，但是答應過的事，就一定會拼盡全力去做，無論是生是死，都要親眼所見。

“還是要去麼？你剛好些，陛下恐怕不會答應。”

“這個不用擔心，我自有分寸，只不過到時候父皇若是提起，還請老師替我說話。”

韓易緩緩點頭，他尚不知秦驚羽真實別，只把當做年男兒看待，心著實希這得意弟子能夠勵圖治，發憤圖強，創下一番事業，便毫不猶豫應允下來。

兩人又等了一會，到了正午時分汝兒回返，將完好無缺的木匣帶了回來，檢查一陣，居然看不出任何拆過的痕跡。

秦驚羽找來絨布，將印章上的指紋汗漬一一去，這才收歸匣，歡呼出聲。

“好啦，歸原主去也！”

只要將那布袋回軒轅祁手中，從今往後這金印便與再無瓜葛，一切打死不認。

這運氣來了擋都擋不住，天降橫財，哈哈，做夢都要笑醒。

只不過如此看來，午後半日的習武又要請假了，已經打定主意要將這寶藏弄到手，藏寶圖已經袖中在握，便自然不能落下那開啓之鑰。

瑞安客棧，二樓，天字一號房——

倒是有必要走上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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