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酒敬到這一桌,蕭焰剛一站定,蕭冥就朝他先行舉杯祝賀:“恭喜二弟得此良配!”
“月兒祝二哥二嫂新婚愉快!”蕭月在旁,也跟著低聲賀喜。
蕭焰朝蕭月笑了笑,目轉過來看蕭冥一眼,將杯中酒水一口飲盡,微笑淡淡:“多謝大哥的厚禮。”
蕭冥手掌拍上他的肩,笑道:“跟自家大哥客氣什麼,大哥是真心誠意替你高興,改日我們約時間再喝酒議事。容容是個好孩,你答應過我的事,希你莫要忘記。”
“是,我能娶到容容,是我的福氣,我自然會善待。”蕭焰扯了下脣角,有些心不在焉,擡步走,忽又停住,眼在蕭冥背後的秦驚羽上打了個轉,眸底似乎有異一閃而過,輕聲道,“這位兄弟是新進宮的麼,看起來有些面善……”
秦驚羽一不,只是垂眸站著,忽然覺得好笑,不知不覺扯了脣角。
他笑,也笑,兩人相互凝,目及,心知肚明,他卻全然不察。
最悉的陌生人……
曾經耳鬢廝磨,溫纏綿;如今相見不識,爭如不見;以後,自然再無瓜葛,從此陌路。
“面善是麼?”蕭冥打個哈哈,軀晃了晃,有意無意擋在面前,“我新提拔的侍衛,今日帶他來見見世面,他……”
話沒說完,就被一個箭步過來的人影打斷:“阿焰,呃,姐夫,來,我敬你!”
“小風,等等我!”蕭茉也跟著那人影過來,站在他邊。
蕭焰眸一閃,定定看著眼前的年,沒有說話,葉霽風舉杯又道:“我姐姐從小眼裡心裡就只有你一個人,你一定要待我姐姐好,否則我絕對饒不了你!”
“是啊,二哥你要是對容容姐不好,我也饒不了你!”蕭茉也在一旁幫腔。
見他不答,葉霽風急了,握住他的手臂道:“我姐姐什麼都好,就是有時候太過固執,待你的一片心世間有……盼了那麼多年的心願終於得償,你一定要保證好好對,阿焰你快說話,跟我保證婚後不會虧待,你說話啊,說啊!”
“我保證。”蕭焰笑了,大口吞嚥下杯中酒水,還杯於案,說得認真懇切,“我跟容容保證過,如此對我,我一定不會虧待,盡我所能,讓……幸福。”
他的笑容那麼純淨,那麼澄澈,就好像是世間最良的克敵武,沒人會懷疑,沒人能抵擋。
葉霽風卸去急躁,不住點頭,拉著他朝一旁走去:“我之前還有些擔憂,畢竟你們這麼多年沒見了,指不定會有什麼變故……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來,阿焰我給你介紹幾位朋友,都是這些年我在蒼岐認下的,你雖然不在,但我結的時候把你也算了進去……”
“好。”蕭焰朝蕭冥這邊深深一瞥,笑意說聲失陪,跟著葉霽風漫步離開。
那樣明朗的笑容,燦若朝霞,扣人心絃,秦驚羽毫不掩飾地看著,近乎貪婪地看著,在心裡告訴自己,這是最後一次,真的是最後一次這樣看著他,從今往後,路歸路,橋歸橋,再無集。
葉霽風一走,蕭茉氣得跺腳,被蕭月拉在座位上坐下,附耳說了幾句,方纔破涕爲笑。
宴席完畢,衆人恭送帝后回宮,王公大臣也各自散去,只剩下些年輕人,不知是誰提議,瘋瘋癲癲鬧起了房,蕭焰也不阻攔,臉上仍是脈脈溫,含笑問了新娘的意見,然後任衆人灌酒發瘋,鬧了個夠。
蕭冥不走,秦驚羽也沒法離開,默默站在他後,將這些深的,溫的,熱鬧的,喜悅的場景,一幕一幕盡眼中。
發誓不會在意,可是爲什麼眼還是會熱會紅,爲什麼心還是會酸會痛?
是上輩子欠了他的嗎?是嗎?
即使明白兩人之間不可能,還是會這樣傷,這樣怨,這樣恨……
胡鬧到半夜,才得以盡興結束,蕭焰親自送客到府門口,臉暈紅,眼神迷濛,目送一干人等上轎登車。
“二哥你喝醉了,快些回去吧,容容姐還在等著你呢……”蕭茉掩口,吃吃地笑。
“我沒喝醉,你們相信我,信我……”
馬車緩緩啓,過車簾的隙,可以看見他立在府門邊,口中微,不住低喃:“信我,信我……”
蕭冥放下車簾,哈哈大笑:“他當然沒喝醉,這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好一個酒不醉人人自醉!
月夜如水,坐在翠庭冰冷的地板上,秦驚羽念著蕭冥這句話,口鈍痛得麻木,忽覺耳蝸一燙,大暖流傾瀉而出,手指上,毫不意外到一手黏溼。
又來了,這可惡的毒!
算算時日,這一回,當是真正的發作,再沒有半途停住的好運。
越來越多,本止不住,鼻端充斥著腥之氣,手足無力,斜斜倒下。
意識逐漸迷糊,也不知過了多久,恍惚中聽得院門咯吱一聲,有人立在月裡,手一揮,一顆圓圓的丹藥拋在他的腳下,離一丈之遙的地上,冷笑著拂袖而去。
空氣中飄散著一悉的氣味,那是解藥,沒錯。
遠遠的,風裡飄來一句:“要活,就自己去撿;要死,就躺著別。”
要活,當然要活!
要好好活著,帶元熙回大夏,他日還要捲土重來,報仇雪恨!
將下脣咬得滲出,劇痛使得神智回覆些許清醒,秦驚羽雙眼盯著那顆解藥,慢慢地爬過去,一點點靠近,再靠近。
片刻之後,終於爬到了目的地,抓起藥丸,連上面的泥沙都沒,一把塞進裡,吞腹中,然後躺在地上不住氣。
對著天上那皎潔的明月,微弱的息由細變,最後變噎,忍了許久的那滴淚終於流出眼角。
在心裡告訴自己,這是爲他流的最後一次眼淚。
他的房花燭,的剜心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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