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驚羽接下來的日子，簡直可以用水深火熱來形容。

大皇姐秦飛凰聽說自己的心上人另有所，而且還是由介紹撮合，怎會善罷甘休，將臭罵一頓過後，又哭哭啼啼去找太后訴苦鳴冤，其母妃梅婕妤也不是個省油的燈，一大早就來明華宮找穆雲風評理。

宮人侍皆被屏退出門，就留了個琥珀在一旁侍候，整個明華宮正殿，都回著梅妃憤懣不平的指責之聲。

“妹妹有孕在，我原本也不想來打攪，就想問問三皇子，凰兒對他怎樣，這宮中上上下下都看在眼裡的，平日關照顧不說，他上回犯了事被太后罰，也是凰兒出面苦口哀求，才得以從輕發落；後來要跟著牧歌習武，凰兒怕他子弱吃不消，天天去膳房守著煲湯燉補品，三天兩頭往明華宮……可是三皇子呢，他是怎麼回報我們凰兒的，明知道凰兒對牧歌一往深，還從中作梗，給牧歌塞人！凰兒了這天大的委屈，茶飯不思，天躲在寢宮裡哭，所有苦水都往自己肚子裡咽，真是可憐的孩子……”

“姐姐息怒。”穆雲風朝一旁垂頭而立的秦驚羽瞪了一眼，挽住梅妃的胳膊，溫言笑道，“羽兒這孩子子開朗，平日嬉皮笑臉慣了，但是在大事上絕不含糊，他怎麼可能介紹別的子給牧歌呢，這肯定是個誤會，你先別生氣，聽羽兒好好解釋。”

梅妃正在氣頭上，啪的一聲推開：“沒什麼好解釋的！牧歌親口所言，昭玉也在場，聽得清清楚楚，凰兒盼了四年盼來的金玉良緣，都你的好兒子給攪黃了！”

眼見穆雲風被推得子微晃，秦驚羽急得趕扶坐下：“母妃，你覺得怎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穆雲風搖了搖頭，捂擡眸，眼一閃，忽然一個掌揮過去：“都是你，都是你惹出來的禍事！你明知道牧歌是長公主的意中人，那般貴，還去招惹他作甚？”

秦驚羽著被打的臉頰，鼻子一酸，眼淚簌簌，撲通一聲跪下：“孩兒知錯了，任打任罵，只求母妃不要氣壞子……嗚嗚……”

“現在知錯了？你心裡還有我這個母妃嗎？”

“母妃……嗚嗚……”

秦驚羽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梅妃站在一旁，見此狀況，似心有不忍，終於開口道：“好了，穆妹妹，你也不要氣，就讓三皇子起來說話吧。”

琥珀立在旁邊大氣都不敢出，聽得此話，趕過來攙扶。

好個頭，這罵也罵了，打也打了，這會纔來求，也未免太假惺惺了！

秦驚羽眼珠一轉，揮開琥珀的手，側過頭去，抱住穆雲風的，嗚嗚哭道：“母妃，我錯了，我錯了，我往後再也不敢了！”

“我打死你，我打死你這不爭氣的孩子！”穆雲風毫不理，手掌擡起，劈頭劈腦朝頭上肩上拍打過來，究竟用了多力道，只有母兩人才知。

琥珀嚇得低：“娘娘，你手下留啊！三殿下子弱，可別打傷了，娘娘自己也要保重啊！”

打的打，哭的哭，勸的勸，整個殿作一團。

正當鬧得不可開，忽聞殿外一聲高唱：“陛下駕到！”

哈哈，燕兒通風報信，時間拿得剛剛好，這父皇來得可真及時！

秦驚羽一邊抱著穆雲風哀號，一邊瞟眼去看，只見秦毅頭戴珠玉高冠，著帝王冕服，行走如風，大步踏進，威嚴道：“聲響這樣大，到底出了什麼事？”

天子突然駕臨，梅妃嚇了一大跳，趕提迎上前去，跪拜見駕：“妾叩見陛下。”

穆雲風一拉秦驚羽，原地作勢跪：“妾叩見陛下……”

秦毅一個箭步猛衝過來，將扶住，溫和的語氣中帶著一不悅：“上回朕不是說了嗎，你子不便，這些禮數，就不必遵循了。”

穆雲風眼中淚盈盈，垂首道：“妾無妨，天家禮數不可廢……”

“朕說可以就可以。”秦毅不由分說將扶起，按坐在錦凳上，轉頭又看向地上兀自泣一臉狼狽的年，朝底下以頭點地的琥珀沉聲道，“還愣著做什麼，去把你主子扶起來！”

“是，陛下。”琥珀嚇得急急站起，手去拉秦驚羽，小聲道，“殿下，殿下，快起來……”

“孩兒有罪，孩兒不敢起來——”

秦驚羽哭得稀里嘩啦，一面搖頭，一面使勁往下沉，琥珀見天子在場，心慌意，又急又怕，哪裡拉得起來：“皇姐皇兄都份尊貴，就孩兒不待見，父皇不疼，母妃不，嗚嗚，孩兒要離宮出走，跟著外公浪跡天涯去……”

正嚷得起勁，手臂一疼，卻是秦毅趁人不備狠狠掐一把，疼得眼淚更是狂飆，心中鬱悶不解，只覺子一輕，被秦毅用力拉起來。

“傻小子，盡說混賬話！”秦毅瞪一眼，眸底卻是暗藏笑意。

秦驚羽著被掐痛的地方，扁不語，這個父皇，就算看出自己是在演戲，也沒必要下手這樣狠吧，保準一片淤青了！

“陛下……”

聽得不遠梅妃惶然低呼，秦毅過去，將也扶起來：“朕聽說你過來明華宮找羽兒說事，羽兒年無知，你這做長輩的，就不要與他計較了吧？”

“妾不敢。”梅妃頓了下，滿面悲慼，哽咽道，“但是陛下，凰兒是堂堂大夏長公主，怎能忍氣吞聲，任人欺辱……”

“凰兒的事，朕也聽說了。”秦毅打斷的話，不不慢道，“孩子們都大了，這些兒私事，讓他們自己去解決，兒自有兒福，我們就靜觀其變，樂見其吧。母后那裡，朕自會好生解釋，你們就不要再去告狀了。”

他這一番話說得輕淡，卻暗含天子威嚴，梅妃聽他如此表態，也不好再說什麼，知趣行禮告退。

等梅妃一走，殿安靜下來，秦毅慢吞吞轉，朝向那低眉順目的兩人，鼻腔裡淡淡哼出一聲。

“哭啊，怎麼就不哭了？”

……

陪同父母午膳過後，在母妃那裡討了些藥膏，漫步回到自己寢宮，秦驚羽這才長長舒了一口氣。

一場苦計，總算將事平息下去，這回是託了母妃腹中孩兒的福，父皇親自過問，明裡暗裡庇護，只用了個四兩撥千斤的巧勁，就封住了梅妃的。這帝王心，用到後宮家事，同樣奏效，很值得學習。

坐在妝臺前，對著銅鏡仔細端詳，母妃那一掌，聽著響亮，其實並不重，事先又有眼神暗示，本不礙事，只是收掌之際，指甲在面頰上颳了一道微紅的劃痕。

正瞅著銅鏡中略顯狼狽的面容，背後青微閃，鏡中映出一張溫潤明秀的俊臉：“殿下，過來搽藥吧。”

“嗯，我自己來吧。”秦驚羽應了一聲，轉過去。

“還是讓我來吧，殿下閉眼就是。”

燕兒打開一隻小巧的銀盒，手指從中挑了些許暗紅的藥膏，另一隻手輕擡的下，正要抹上，忽又停住。

看了看指尖的藥膏，手指湊到鼻前，深深一嗅：“不對，以往消腫止痛的藥膏，氣味都不同。”

“知道你心細。”秦驚羽睜眼一笑，“這本來就不是消腫止痛的藥膏。”

“那這是……”

“我外公特製的，顯創留痕膏。”秦驚羽暗自好笑，沒想到這位老人家年逾花甲，還心氾濫，做出些稀奇古怪的整人之來。

燕兒微微錯愕：“爲什麼要留痕？”

秦驚羽拍了拍面頰，輕笑道：“既然是苦計，怎麼能不演到底呢？來吧，早些抹上，早些出效果！”

“但是——”

燕兒還在遲疑，秦驚羽已經拉起他的手指，朝自己被打的地方點去。

“殿下，還要演戲嗎？”燕兒順著的意思，藥膏塗上，指腹輕輕挲那細的，眼底充滿憐惜之，“其實又何必呢，那麼的一張臉……”

秦驚羽笑著拍拍他的手背：“放心放心，我不會來的，這藥膏只要停下不用，三日之後自行消除。”

這三日，足夠在宮中溜達一圈，出宮去串門一趟。

藥膏抹散，燕兒淨手之後，又給肩頸細緻按一番，秦驚羽舒服得直嘆氣：“爽死了，真是爽死了，哎喲，我現在什麼都不想，就想睡覺。”

燕兒在背後輕緩按，目溫：“殿下方纔也累了，想睡就睡吧。”

秦驚羽依言闔上眼皮：“我就睡半個時辰，等下要出門的，你記得我。”

“是，殿下好好睡吧。”

燕兒溫言語，替去鞋，拉上薄被，凝著那絕麗的睡，脣邊笑意加深。

守在榻前沒一會，就聽得外間響起人聲。

秦驚羽睏意襲來，眼睛都懶得睜，也沒凝神去聽，只不耐嘟囔道：“鬧哄哄的，是不是又有人來砸場子了？趕走趕走！”

“殿下別管，我出去看看。”

“好……”秦驚羽翻了個，繼續沉睡。

燕兒起出門，剛走到殿前復廊，就見一道英姿拔的影正大步流星走來，背後汝兒正賣力追趕，不迭低喚：“雷郎將，雷郎將，殿下這會該午睡了，請容奴才先去通傳。”

雷牧歌步履不停，朗聲回道：“我有要事，刻不容緩。”

“雷郎將，請留步。”

燕兒從宮柱後方邁出一步，恰好擋住他的去路，面清淡，負手而立：“殿下已經睡下了，雷郎將想要探的話，還是改日再來吧。”

雷牧歌冷眼看他，目如電掠過，眼前年高比自己略矮，形修長偏瘦，面容如子，應該不是……

“聽說殿下今日捱打，我特意過來探，不知殿下形如何？”

燕兒聽他一問，苦笑道：“形……很糟糕。”

雷牧歌劍眉一揚：“你說些！”

燕兒嘆氣道：“梅妃娘娘前來說理告狀，氣焰沖天，咄咄人，穆妃娘娘聽得火起，朝殿下一陣捶打，穆妃娘娘是練過拳腳之人，殿下那子骨怎麼經得起這樣折騰，當場就起不來了……”

雷牧歌眉頭鎖，追問：“後來呢？”

燕兒答道：“後來幸好陛下散朝過來瞧見，從中勸解，才把梅妃娘娘弄走了，要不殿下還捱得更慘。”

“殿下傷在哪裡？”

“全都有傷，尤其是臉上，又紅又腫，都不人形了，殿下向來以天京第一男自居，這回傷了臉，難過得不行，氣得將銅鏡都摔了。”

雷牧歌吸了口氣，聲音暗啞：“你讓開，我看看去……”

燕兒手臂橫，毫不讓：“殿下心不佳，好不容易纔服了藥睡下，叮囑閉門休歇，不予見客；穆妃娘娘也說了，殿下須得安心靜養，不宜打擾，更不能緒激，否則湯藥效力減半……雷郎將三思，讓殿下安靜休養，不要讓我們這些做奴才的爲難。”

“你……”

兩人目上，對峙不，汝兒在一旁看得呆住，好半天才回神，站到燕兒邊，怯怯幫腔：“是啊，雷郎將，燕兒沒說假話的，你還是請回吧。”

雷牧歌默然看了下那邊迴廊深，微嘆一聲，突然一個轉，朝來路大步而去。

看著那端然直的背影，汝兒悄然喟嘆：“這雷郎將，當真是將門虎子，英武不凡，難怪長公主鬧得天翻地覆，非他不嫁……”

旁邊之人輕笑：“鬧吧，只要沒這心思就行。”

汝兒聽得不解：“誰？”

“你啊！”燕兒在他額上敲了一記，笑容滿面，漫步回房。

敵雖退，然形勢不明，看那沒心沒肺的主子，纔是當務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