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愣住了。

那個家伙真的死了？

聽陳矩這個口氣，李淳不僅是死了，而且多半和皇帝不開干系。

李信回過神來，對著陳矩苦笑一聲：“大公公，卑職上還帶著傷，昨天才能勉強下地走，就不方便過去了吧？”

如果李家真的這個時候死了兒子，李信現在過去，就是往別人刀尖上撞，那些人不敢對承德天子怎麼樣，萬一看自己不順眼，一刀捅了自己該怎麼辦？

說理都沒地方說理去！

李信雖然看平南侯府不爽，但是在此之前他從來都沒有正面面對過平南侯府，幾次沖突也都是借力打力，這會兒皇帝的意思，分明是讓他直面平南侯府的鋒芒。

要知道，那個平南侯府，可是有一千多個悍勇的家將啊……

陳矩宣讀口諭的時候，是扮演天子的角，所以滿臉肅然，這會兒念完口諭之后，又變了一個溫溫吞吞的太監，他不輕不重的瞥了一眼李信。

“你必須要去。”

“你若是走不路，抬也要把你抬到平南侯府去！”

說完，他抬頭看向七皇子，低頭道：“殿下，平南侯府世子明日發喪，就由殿下代替皇室吊唁。”

七皇子點了點頭，沉聲道：“大公公放心，小王知道。”

陳矩對七皇子彎了彎腰，就要轉離去。

姬溫跟了上去，走在陳矩手邊，低聲道：“大公公，這幾日小王一直沒有敢問，但是現在實在是憋不住了，請問大公公，父皇他現在龍如何？”

陳矩停下腳步，淡淡的看了魏王一眼。

“這種問題殿下不該問，老奴也不該答。”

姬溫苦笑道：“大公公誤會了，小王心里沒有半點非分的點頭，只是為人子，總該知道父親到底怎麼樣了。”

陳矩緩緩搖了搖頭：“陛下無事，殿下放心就是，殿下是個聰明人，這天家沒有私事，不該問的事便不要問，念在殿下一片孝心的份上，今日殿下這個問題，老奴只當是沒有聽見。”

魏王殿下嘆了口氣，對著遠去的陳矩拱了拱手。

“多謝大公公諒。”

……

送走了陳矩之后，魏王殿下負手回到了李信的院子里，兩個年人對視了一眼，都從彼此的目中看到了詫異。

“看來李淳是真的死了。”

七皇子坐回了李信的對面，搖頭道：“也太突然了一些。”

李信抿了口茶，緩緩說道：“殿下方才說，李淳是怎麼死的？”

“被刺死的。”

魏王殿下緩緩說道：“聽說是平南侯府的一個部曲做的，下手快準狠，到現在平南侯府都是沒能查出兇手到底是誰。”

李信瞇了瞇眼睛。

“照這麼看來，多半就是……”

“噤聲！”

七皇子皺眉打斷了李信要說出口的話，搖頭道：“信哥兒，有些事心里知道就好，還是不要說出來了……”

李信咳嗽了一聲，苦笑道：“如果李淳真的死了，咱們去給他吊喪，平南侯府的人便會恨死我們，說不定還會以為這件事是我做的，以后我在京城里睡覺都不安生了。”

平南侯府暗殺天子，開了一個很不好的頭。

因為這種事，是最不講規矩的事。

平南侯府不講規矩要暗殺天子，于是天子也不講規矩，下手殺了李淳。Μ.166xs.cc

如今平南侯府無力報復天子，但是他們卻可以把矛頭轉移到李信頭上，想一想平南侯府里那一千多個沙場上退下來的老將，李信就有些頭皮發麻。

“信哥兒太風聲鶴唳了。”

七皇子微笑道：“了不起你以后就住在小九這里就是，公主府里這麼多院子，分給你一間住又不是什麼大事，公主府有一支羽林衛的校尉營衛護，總不會出事。”

老實說，這的確是個很不錯的主意。

李信搖了搖頭：“無名無份的，如何好住在這里？”

“名份重要，還是命重要？”

七皇子呵呵一笑：“打不了這樣，我給小九做個主，以后你就是公主府的門客了，這樣總沒有問題了吧？”

李信心里暗暗搖頭。

所謂門客，都是一些吃白食的無業游民，李信也朝廷有有職，哪里有給別人做門客的道理？

不過他和鐘小小的安全問題，短時間的確得不到保障，倒的確要考慮考慮住在公主府里了。

不過做門客肯定是不行的。

李信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苦笑道：“殿下，咱們還是想一想，明天去平南侯府的事吧。”

“想這些做什麼？”

魏王殿下淡然一笑：“咱們是代父皇去的，他們還能敢為難我們不？”

…………

第二天，平南侯府發喪。

在這個年代，紅白事都可以算是喜事，但是那是要壽終正寢的老人，像李淳這種英年早逝的，那就是正兒八經的悲事。

平南侯府的男主人不在，本來是該由兵部侍郎李延主持大局的，但是李延被三皇子了一頓鞭子，現在還臥床不起，就只能由平南侯府的主母玉夫人來。

因為是晚輩過世，不用穿孝服，只是穿著一素的裳，靜靜的站在靈堂門口。

這位平南侯府的夫人，平日里在京城也頗有名聲，以手段凌厲著稱，十幾年來平南侯府在的打理下，在京城的圈子里還算混得不錯。

所以大家都尊稱一聲玉夫人。

可是如今，這位玉夫人臉上已經完全沒了彩，愣愣的站在侯府門口，滿臉木然的對著來往吊唁的賓客行禮。

仿佛失了魂魄一般。

算算年紀，玉夫人今年也四十歲左右了，這個年紀在這個時代，已經可以算得上是“老人”。

老來喪子，是任何人都承不了的傷痛。

因為近來李家與朝廷有些齟齬，京城里許多人家都不愿意與平南侯府往來，所以這次喪禮，來的人并不是很多，靈堂附近只有稀疏的一二十個人。

突然，從侯府門口，傳來一聲唱名的聲音。

“皇七子魏王殿下，羽林衛右郎將李信，奉命代陛下前來吊唁平南侯府世子。”

話音剛落，一黑袍子的魏王殿下，邁步從外面走了進來。

面蒼白的李信，穿著一羽林衛的禮服，走在七皇子后。

參加喪禮，一般都不能穿太艷麗的裳，其中以黑最好，恰好羽林衛的禮服就是純黑的，因此李信就穿著過來了。

七皇子一行人，走到玉夫人邊，這位魏王殿下上前一步，對著玉夫人低聲勸：“李夫人，生死有命，還請節哀。”

玉夫人咬牙關，強行忍住淚水。

“多謝殿下。”

一旁的李信雙手攏在袖里，強忍著自己背上的傷痛，對著玉夫人開口勸道。

“李夫人，這是你與李淳的緣分盡了，節哀順變罷。”

玉夫人猛然抬頭，惡狠狠的看向李信，

“你給我滾出去！”

李信搖了搖頭。

這人，怎麼聽不得好話呢？

他嘆了口氣，輕聲道：“李淳死了，對夫人來說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夫人想開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