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問題的不僅僅是天水跟清水縣，隨著藍田縣的界碑不斷地向外挪，並不是所有人都歡迎藍田縣界碑的到來。

想要藍田縣界碑到來的大多是普通百姓，或者是一些赤貧的無任何財產的佃農。

不想要藍田縣界碑到來的往往都是地方上的大戶。

隨著界碑越走越遠，藍田縣對邊緣地方的經濟拉作用就越是不明顯，這就造人們對藍田縣的看法有了改變。

真正說起來，地方的土豪劣紳纔是真正的民意。

這話說起來似乎很不好聽，可是，窮人沒有發言權卻是真實的不能再真實的事了。

雲氏當時一把火燒掉了三代人積攢的借條，這些借條加上強悍的私人武裝就了雲氏統治藍田縣的基礎。

雲昭的目是長遠的，心是博大的，所以他可以燒掉那些借據，而其餘的土豪劣紳們非常的不願意。

這就造了地方勢力依舊深固，對雲昭將要推行的新的土地政策非常的不友好。

“革命是必須的！也是無的。”

徐五想低聲把自己憋了很久的心裡話說了出來。

“李洪基的聲勢還需要更大一些，張秉忠也應該進四川，羅汝才這些人也應該發揮他們應該發揮的作用，清掃一下蜀中的地方勢力，包括秦良玉將軍的家族，石柱土司也不能是法外之地。”

“這樣做死傷慘重……”

“不一定，對於那些已經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失去的百姓來說，這些流寇進他們的家園，對他們來說是一次寶貴的重新再來的機會，他們不應該錯過這個寶貴的機會。

加之，現在的流寇，可比前幾年聰明的太多了，他們的目標不再是劫掠普通人，裹挾普通人，而是把目標對準了那些財帛厚者。

這幾年，人們之所以認爲流寇過後草木不生，其實沒有那麼嚴重，只不過話語權在土豪劣紳們的手中，普通百姓卻喜歡悶聲發大財，即便是從流寇手中獲得了好，卻閉不談。

這種普通人的狡獪，最終會害死他們的。

流寇走了之後，府重新迴歸，府要做的事不是安定地方，發展生產，而是清算那些曾經幫助過流寇的人。

所以呢，流寇所到之，有兩次大型的殺戮，一次是流寇對土豪劣紳的殺戮，第二次，是府以及迴歸的土豪劣紳們對百姓的殺戮。

這就是流寇過後草木不生的真正原因。

如果流寇過後，我們來接管地方，就不會發生第二次殺戮，百姓們此時心中惴惴不安，是最溫順的時候，是我們可以利用的一點。”

“誰去做這樣的事呢？我是說會按照我們的計劃去做這樣事的人，你認爲誰最合適？”

徐五想從架子上取下一本文書遞給雲昭道：“我們計算過，每一個地方上的財富基本上是於一種均衡分佈的狀態。

這就是大明朝兩百多年以來的建設果。

這些建設果是形的，雖然均衡的分佈在每一個地方，持有人卻並不均衡，也就是說，地方財富掌握在一小部分人的手中，如果我們能夠有能力取長補短，控制地方並不難。”

雲昭嘆了口氣，翻開文件看了足足一個時辰，才合上文件道：“可以試驗一下。”

徐五想收起文件道：“從伏牛山附近開始實施，縣尊以爲如何？”

雲昭點點頭，徐五想一干人提出這個建議之後，雲昭就知道馮英的部下就要開始幹一些髒活了。

“告訴錢，抓一個名狼藉擁有足夠威懾力的大賊寇回來，我要借用一下他的名義。

馮英去幹這種事不合適。”

徐五想笑著點點頭，就退出了書房。

這個傢伙一走，雲昭甚至覺得整個書房都變得亮堂起來了，這或許是心理因素，或許不是。

掃視一下書房，偌大的一座書房被各種文書塞得滿滿的，藍田縣所有的都藏在這座巨大的書齋裡。

雲昭擡頭看著張賢亮先生贈送給他的天下關係圖，在廣袤的北方，與朱明王朝有關的紅線已經變得稀稀拉拉的，代表著藍田縣的藍線卻幾乎覆蓋了偌大的西方，北方。

天水貪案子，自然會有有人去理，清水縣的教案也自然會有人去理，雲南，貴州大規模的械鬥也會有人去理，甚至在遙遠的京師，也會有人專門去理盧象升不願意離開監牢的事。

雲昭，現在很去安排真正意義上的計謀，他只需要聽到結果，如果有時間，或許還會再聽聽辦事的過程。

“這些年的擴張速度有些快，也有些倉促了。”

雲昭打量一下桌案上的一摞子請戰文書，就把這些代表著繼續擴張的文書放在架子的最高。

“現在，到了穩一穩的時候了。”

雲昭暫時停止了自己繼續擴張的心思，他的工作就減了一大半，雄心的玉山書院的畢業生們擴張的熱雖然是好的，卻不能無限度的繼續下去。

中午的時候，睡飽了的錢多多就婷婷嫋嫋的來到雲昭的書房，見馮英跟小楚提著食盒站在院子外邊不進去，就詫異的道：“你們怎麼不進去？”

馮英衝著錢多多笑一下道：“軍機重地，我們還是莫要進去的好。”

錢多多笑道：“什麼樣的機能瞞過我們？”

說完，擡腳就要進院子，卻被馮英一把拉住，皺著眉頭道：“不能恃寵而驕。”

錢多多怒道：“一家人有什麼關係呢？”

馮英指著不遠的雲氏大宅道：“在那裡你可以爲所爲，在這裡，我們還是守些規矩。”

錢多多道：“阿昭說了，他沒有事會瞞著我們的。”

“他可以這樣說，我們不能這樣做！”

兩人正在爭論的時候，雲豹黑著一張臉從外邊走了過來，對雲昭的親衛道：“稟報縣尊，就說雲豹求見。”

親衛面無表的對雲豹道：“縣尊說了，此時不會見豹叔，等天水的事有了結果之後，再與豹叔論一下叔侄義。”

雲豹一臉的痛苦之，轉過頭看看馮英跟錢多多道：“天水的賬目有八千多兩銀子對不上……”

錢多多立刻道：“我這裡有，豹叔先拿去用。”

馮英扯了錢多多的袖子一下道：“豹叔不缺區區八千兩銀子，豹叔需要洗清遭的冤屈。”

雲豹衝著兩個侄媳婦點點頭道：“都是好孩子，你們一會進去的時候告訴阿昭，你豹叔不稀罕那點銀子，如果真的是我的手下幹出了這等丟人的事，告訴我，我來執行家法。”

馮英點點頭，錢多多還想多說兩句話，就看見雲豹已經轉走了。

玉山書院的午膳鐘聲響起，馮英，錢多多把小楚丟在外邊，提著食盒走進了雲昭的大書房。

趁著馮英布置飯菜的時候，錢多多來到雲昭桌案前，瞅瞅雲昭正在書寫的文書，低聲道：“豹叔剛纔來過了，看起來有些悲憤。”

雲昭筆走龍蛇一邊寫文書一邊道：“他這人一向枝大葉慣了，手下的人也大多是一些四海人，幹什麼都義氣爲先，這可不是一個好習慣，前兩年的時候要他從玉山書院挑選一些學生充當他的幕僚，他倒好，總說那些學生屁用不頂，現在好了，被人算計了。”

“八千多兩銀子的事，沒必要讓豹叔心裡不痛快。”

雲昭搖搖頭道：“沒有那麼簡單，自從我們在藍田城擊敗了多爾袞之後，所有人都盯著我們呢。

只要我們出一星半點的，就會有人把這個撕扯的跟缸口一般大。

給徐五想他們去調查，如果只是一般，我就把這筆錢替豹叔填上，如果……”

錢多多聞言臉頓時就變了，低聲道：“難道你要罰豹叔？”

雲昭停下手中筆，攬著錢多多的腰肢嘆口氣道：“不是我要罰豹叔，是藍田縣的規矩要罰豹叔。”

“吃飯吧！”

馮英布置好了飯菜，雲昭跟錢多多就一起過來坐在桌子邊上準備吃飯，見馮英很沉默，雲昭就笑道：“你不說說你的看法？”

馮英裝了一碗飯送到雲昭手裡道：“等你理完畢了我再去探豹叔。”

雲昭默默地吃了一口飯，覺得毫無滋味，就放下飯碗道：“這是我第一次給人家當首領，沒有經驗，總想做到理法三者兼顧，結果呢，這是不可能做到的，每一樣都只能做到有限的程度。

怪不得皇帝總是自稱爲孤家寡人！我不想爲那樣的人，很沒意思。”

馮英點點頭道：“喜歡是喜歡多多的理方式是吧？”

雲昭笑道：“是的，把事辦得有人味總是看起來很。”

錢多多搖頭道：“何常氏都說大宅門有大宅門的規矩，要是沒了規矩會的。”

雲昭擡手在錢多多的屁上拍了一掌道：“吃飯，吃完飯帶你們去我小時候常去的一座小山谷裡逛逛。

就在那座山谷裡，我以爲我發現了雲氏的寶藏，結果發現了自家的祖墳。

先說好啊，我們那時候進那座山谷一般都是不穿服的……”

顧炎武纔到侯馬災區，就被眼前的場景嚇呆了。

這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啊。

大羣的蝗蟲已經飛走了，可是，這裡的蝗蟲依舊多的數不勝數，這些蝗蟲還沒有長大，它們的翅膀並不完善，還不能長距離的飛行，所以，它們在禿禿的大地上蹦躂著前進，追逐遠去的蝗蟲大軍。

如果說，前面的蝗蟲大軍是梳子，那麼，這些小蝗蟲就是篦子，將大蝗蟲經過後殘留下來的一點綠嚼的半點不剩。

蝗蟲在道路上偶爾會形一個蝗蟲包，人馬走近了之後，蝗蟲就會轟的一聲逃走，此時，地上就會出一模糊的。

“蝗蟲會吃人？”

顧炎武驚出聲。

一個年輕的學子奇怪的看著顧炎武道：“蝗蟲不吃人，它們在吞噬上的。

只要總是滲出，蝗蟲就不肯捨棄而去，看起來就像是蝗蟲在吃人。

顧先生既然要開展一斗蝗蟲換取一斗糜子的大計，學生以爲，現在就可以開始了。”

顧炎武搖頭道：“還不到時候，此時，百姓手中還有許糧食，我們再探探侯馬，聞喜兩地的狀況之後再說。

只要我們手中有錢，有糧，百姓們就會聽我們的話。”

年輕學生並不爭辯，只是拱拱手，就不再言語，隨著顧炎武繼續向侯馬縣深近。

越往裡面走，顧炎武的心就越涼。

不是蝗蟲過後的場景讓他心涼，而是這裡的百姓的行爲讓他心涼。

沒有人出來勞，最常見的場面就是一大羣人，男男老老一堆，或者蹲在穀場上，或者蹲在村口，冷漠的看著顧炎武一行人。

有好幾次，他都聽到這些人在議論搶劫他們的話，只是因爲藍田縣軍卒腰間的戰刀以及火銃，才讓他們安靜的瞅著一行人從他們的眼皮子底下通過。

在夜晚宿營的時候，總有一些黑影在他們的營地外徘徊。

顧炎武相信，只要李洪基的大軍路過這裡，這裡所有的人都會毫不猶豫的跟著李洪基走，哪怕跟著李洪基走也是死路一條，他們也不怕。

人人都在飲鴆止的時候，生命的價值不如一稻草。

這些東西都是他不曾在書本里學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