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多爾袞來說,仗已經打過了,該宣示的武力已經宣示了,可是,效果沒有出來,而戰爭不能再繼續,再繼續下去對大清一點好都沒有。
大清早就過了胼手胝足用命來打天下的時候了,這個時候對於人口稀而疆域很大的建州人來說,每一個族人都是非常重要的。
如果將族人的命丟在歸化城,明顯是不合適的。
如他所說,武力沒有辦法征服的時候,就要腦子,他想先見過雲昭之後,對這個人有一個評價之後再考慮如何針對這個人用計。
聞名不如見面!這是多爾袞一向遵行的看人態度。
只是,他忙著看雲昭,卻忽視了看範三,他認爲這樣的一個小人,不論是收買,還是威脅,都能順手擒來,還用不著他出手。
拿到多爾袞迴文的範三在范文程的護送下叔侄二人依依惜別。
范文程希範文山能夠認祖歸宗,範三隻想著如何快點離開這些豺狼一樣的人,好回到藍田城跟他的便宜父親,親母親一起商量一下,拿到的五兩金子到底是應該購買一間店鋪,還是購買一些母羊,母牛,開始自家新的生計。
範三是一個很實際的人,對自己的價值認識的非常清楚!
一年多前,他覺得自己應該能值得別人付出十兩銀子,所以,他就用命換來了十兩銀子。
一個月前,他覺得自己的價值應該漲一點了,所以,錢給他量的黃金,他拿的心安理得,這一次,爲五兩黃金賣命,範三是認可這個價值的,他覺得自己要是因爲這事不小心死掉了,錢他們應該不會把給母親的那五兩金子收回去,這是事先說好的,錢似乎是一個很信守承諾的人。
至於范文程準備給他的範氏萬貫家財,範三認爲這是在開玩笑……一個字都不信!
至於范文程說他是範肖山長子的事……範三覺得范文程在把他當傻子來看待。
莫說自己不是,就算是,過了這麼多的苦日子,範三也不認爲自己跟範肖山有什麼關係。
倒是自己的那個便宜爹,卻是在拿命對他好……雖然便宜爹的命有時候是一小塊,有時候是客人吃剩下的半塊餅子,或者是從鳥窩裡掏出來的幾顆鳥蛋……就靠著這些,範三活下來了,並且長得很健壯。
過了桑乾河,範三就丟掉了白的旗子,從堡壘中牽出自己的馬,馬不停蹄的向藍田城狂奔。
“范文程說你是範肖山的兒子?”錢驚詫的道。
範三道:“在範氏,我們母親就是一個被人隨意欺負的人,我是誰的兒子都有可能。”
說起這樣的事,範三似乎不是很在意。
錢道:“範肖山確實向遼東轉移了不家產,這一點我是知道的,你應該知道。”
範三攤攤手道:“跟我有關係嗎?”
“你可以想一下的。”
範三把玩著一把銅錢道:“我現在只想去買一隻狗,我家的院子有些大,沒一隻厲害些的狗看家,我不放心。”
錢努努道:“院子裡的這條狗怎麼樣?”
範三搖頭道:“縣尊都不敢要的狗,我養在家裡幹什麼?弄一隻個頭大一些的土狗就很好了。”
錢笑了,對範三道:“范文程跟你商量好的事……”
範三嘿嘿笑道:“如果爺肯給我三兩銀子……”
錢道:“那就這麼說定了。”
範三很高興的走了。
錢同樣很高興,他覺得自己有機會捉住范文程!
夏日的桑乾河河水清澈,兩邊都是一無際的綠草地,如果把草地上的戰馬跟甲士換牛羊,應該是一片喜樂祥和的景緻。
雲昭跟多爾袞會面的事五天前就已經有專門的員見面之後商量好了。
帶多隨從,由誰隨侍,能不能攜帶火,能不能攜帶弓弩,能不能攜帶長度超過一尺的武……安排的非常的詳細。
多爾袞對這次會面傾注了極大的心與耐心,不論雲昭這方提出什麼意見,只要不是原則問題,他都同意。
不僅僅如此,他甚至帶著范文程充當史,來記錄他與雲昭見面後所說的每一句話,還要用文字把他們會面的場面記錄下來。
不僅僅如此,多爾袞還宰殺了一匹白馬,一頭白犛牛,昭告了天地,在不知不覺中將這一場會面的規格拔高了王與王會盟的程度。
……然後,雲昭就同意了。
“這是鐕越!”
范文程非常的興。
“只要雲昭用了這樣的禮遇,就說明他把自己視爲王爵,這是朱明王朝所不允許的,雲昭這樣做就預示著造反,我不信崇禎皇帝還能對他繼續忍耐!
諸位,想想袁崇煥,想想那些想跟我大清議和的人的下場,我們可以兵不刃的幹掉雲昭。”
錢一樣的興。
“天賜的機會,多爾袞這個奴酋居然提出見面,這太好了,你們要對外邊的人說,建奴狂攻藍田城不下,在我藍田城下積如山,沒有力氣繼續進攻藍田城,就私下裡與我們求和,明確的向我們表示放棄了河套與土默特川,從此與藍田城平安共。
我要你們現在就把這個口風給我放出去,發河北,京師,山西,陝西,南京,杭州,乃至東南的所有力量,把這個消息傳出去,越誇張越好,吹噓的越大越好,就說——我藍田縣五百強橫年,在草原上打的數萬奴酋抱頭鼠竄,爲我大明開疆拓土五百里!
號召大明有志年來我藍田城共襄大業,發揚一寸山河一寸之神,以我年人之熱,爲我大明求一個永世安泰!
號召我大明年,揚雛鷹,虎,奇花,名劍之豪雄,拯救我大明於水火之中!
另外,還要向外宣傳黃臺吉,多爾袞與布木布泰的豔事,咦?我覺得也可以把縣尊加進去。
三男一才能徹底激發人們的好奇心。
就說縣尊久慕布木布泰豔,對布木布泰日思夜想,願意在藍田縣鑄造一座金屋以待布木布泰!
我們之所以一路北伐不休,就是爲了完縣尊慕布木布泰的心願,待到縣尊心願得逞,願意佈下盛大酒宴款待各路豪傑!
告訴你們,故事不能太單一,一定要有無數個版本來描述此事,要從各個角度來闡述,最好讓人一聽就信服。
比如多鐸之口,比如豪格之口,比如范文程之口……哈哈哈,老子實在是太聰明瞭。”
“張國柱,說來你都不信,建奴居然要跟我們比拼造謠……你們快點把韓陵山弄出來,我要用他的那張破!
他剛剛在京師博得一個狂士名號,正好拿來用用!
再去洪承疇,孫傳庭軍中,告訴他們縣尊喜歡布木布泰的事,哪怕說縣尊因爲布木布泰夢都不要。
總之,要讓世人知曉,縣尊完全是衝冠一怒爲紅!”
張國柱安靜的等錢說完,就收拾起手中的筆記道:“你說的很有道理,縣尊也不是一個在乎臉面的人,說他是鬼問題都不大,不過,你姐姐那裡是不是需要你親自去分說一下。
否則,我覺得會對縣尊期待已久的房不利。”
錢不屑的道:“我姐姐何等樣人!”
張國柱神閃爍的道:“你姐姐是什麼人,沒人比我們更加清楚,你先說服你姐姐,告訴這是你的主意,與我們無關。”
錢想了一下沉重的點點頭。
他也突然想起來自己的姐姐好像並不是一個好相與的。
雲昭看完了錢的宣傳計劃,覺得很不錯,就是細節方面還有些欠缺,既然已經開始不要臉了,還遮遮掩掩的做什麼。
比如布木布泰的父親科爾沁部的王公在計劃中就沒有得到重視,他總有漂亮兒……比如多鐸強奪范文程老婆的事也沒有得到重點闡釋。
黃臺吉是怎麼得到本該是多爾袞的汗位的……比如正藍旗旗主莽古爾泰是怎麼死的,更比如葉赫那拉家族是如何詛咒新覺羅家族的……
故事中更沒有提及多爾袞幾次三番遇險的故事,更沒有說黃臺吉欠佳幾次昏厥的事。
讓百姓們知曉建奴勳貴們的私生活,纔是真正的看點!
錢認真聽取了雲昭的建議之後,連連點頭,最後道:“我姐姐那裡……”
雲昭看了錢一眼道:“小舅子給姐夫安排謠言,難道還要我去解釋不?”
錢小心的給雲昭的茶杯填滿水喟嘆一聲道:“你纔是最卑鄙的那個人。”
雲昭喝了一口茶水道:“這就是我跟你們說過的政治,如果這些謠言可以起作用,我不介意更加卑鄙一點,你我跟多爾袞有斷袖分桃之癖我都認!”
“建奴一定會拿你跟多爾袞會面的事做文章,你要做好準備。”
雲昭冷冷的道:”我打算一見面就問候布木布泰!”
“這樣做是不是太失禮了一些?”
雲昭用冰冷的眼神瞅著錢道:“難道要我問候一下他的父親?”
錢連忙道:“這是使節會面……”
“住口!大明皇帝崇禎認可過建州人建國了嗎?”
錢被雲昭迫的眼神看的很不適應,搖頭道:“這不關皇帝認可的事,滿清建國已經是事實。”
雲昭道:“大明皇帝沒有認可,他們就永遠是建奴!對大明皇帝的這點堅持,我舉雙手雙腳贊。
在這一點上,我就是大明皇帝最忠實的臣子!
錢如果連你都認爲建奴是一個國家,那麼,就會有更多的人這樣認爲,如果連你都不能對建奴不斷地輸出仇恨,你指其他人還能與我們一心一意的與建奴作戰嗎?
站穩你的腳跟,你既然是大明人,那麼,不管建奴是什麼樣子,他都是我們的敵人,對於敵人,你應該有毫的認可!這是你一個大明人該有的立場!
敵人,就是敵人!”
就在雲昭一羣人爲這次會面做背後運作事宜的時候,多爾袞同樣沒有閒著。
“聽說雲昭與盧象升沆瀣一氣,意謀反,此事如何確定?”
范文程道:“我們捉到了一些天雄軍的人,其中有人已經投降,奴才以爲可以放他們回去將此事坐牢靠。”
多爾袞點點頭道:“高起潛與楊嗣昌與雲昭不和,這其中有沒有可以利用的地方?”
范文程道:“高起潛,楊嗣昌對雲昭更多的是恐懼,想要他們正面與雲昭爲敵空怕很難,不過,順水推舟的事應該是很願意做的。
不過,雲昭迫皇族降低租稅,奪了皇族的生計,這一點奴才覺得可以大肆利用一下,說服這些皇族的人手我們有。”
“有沒有可能迫雲昭投我大清?”
多爾袞思慮了一下道。
范文程搖頭道:“雲昭此人狼子野心,雄心,此人只可殺,不可留。”
多爾袞笑道:“這大明啊,看起來英雄好漢輩出,爲何都不願意爲皇帝所用呢?”
范文程嘆息一聲道:“就因爲人才太多了,纔會如此混,奴才這樣的人,在大明確實算不得好,可是也不甘心老死田畝之間。
人生不過區區七十載,彈指即過,都說豹死留皮,雁過留影,奴才願意做事,可是大明不給我這個機會。
是我大清給了奴才這等樣人一展襟抱的機會,奴才敢不效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