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本來就是殺人者的狩獵場。
爲弱者的婦孺混雜進來,除過死亡之外,李定國想不出還會有什麼好一些的下場。
濟濟格的攻勢被化解掉了,李定國的部下也戰死了十九人之多,至於那些被裹挾的婦孺……也死傷了一大半。
有些是被建奴殺的,有些則是死在了火炮之下。
張國捲了一支菸點燃後塞李定國裡,學著李定國的樣子背靠這戰壕低聲道:“是我同意了的,所以與你無關。”
說著話,就要把那小小的從戰壕上方拖下來,沒想到這孩子很小,卻沉重。
雙手一用力,從戰壕上方掉下兩,這孩子的母親依舊用手牢牢地攬著兒子的腰,至死都沒有鬆開。
李定國幫著張國把這一對母子的收拾好,招手讓人運走,這才笑道:“你真的想去種田?”
張國嘆口氣道:“如果可能的話……”
李定國道:“你跟著我這麼長時間了,你見過我什麼時候讓部屬幫我背黑鍋了?”
張國道:“沒有誰會下賤的去主幫別人背黑鍋,我之所以願意幫你,與我們兄弟的無關,而是我通過對比之後做出的一個選擇——你留在軍中比我有用。”
李定國嘿嘿笑道:“你先別急著幫我背黑鍋,等這一仗打下來你再背黑鍋不遲,建奴裹挾了九萬多大明百姓,你覺得這一場大戰下來之後還能剩下多?
此次衝營的主力軍隊是蒙古騎兵,你覺得他們會像我們一樣去憐憫那些大明百姓?
不可能的,雲昭對這一場戰爭的要求太多了,所以註定了不可能取得最好的戰果。”
張國愣了一下道:“怎麼說?”
李定國嘿嘿笑道:“雲昭認爲蒙古人的力量太強大了,已經威脅到了藍田人統藍田城的地步。
如果藍田城是一座普通城池,留著蒙古人無妨,可是,藍田城是藍田縣在賽上的一個需要長期堅守的據點。
是雲昭想要樹立起自己“驅除韃虜”這桿大旗的所在地,不論是雲昭,還是藍田縣都不會允許此地有失。
加上雲昭這人除過大明人之外對所有的異族人都從來沒有放心過,所以呢,這一戰也是他削減蒙古騎兵力量的一戰。
我聽說藍田縣遠赴烏斯藏做生意的商隊,居然從烏斯藏帶回來了好多烏斯藏“娃子”,他還在甘肅刻意的招攬了一些回回,你說他要幹什麼?”
張國皺眉道:“摻沙子?”
李定國笑道:“沒錯,除過我大明人,任何一個種族的人單獨軍都會引來雲昭的猜疑。
可是呢,他又垂涎這些異族人的戰力,加上,他不可能把其餘種族的人都斬盡殺絕,所以,他還想賣好給這些種族,讓人家放下對他的警惕之心。
我不得不說,他的佈局眼舉世無雙,遠超李洪基,以及我昔日的義父張秉忠。
更不是大明朝那位皇帝所能比擬的。
他的手段太高明瞭,在所有人都沒有察覺的狀況下,就達了自己的目的。
這一次,你看著,蒙古將士一定死傷慘重,到時候,雲昭一定會涕淚流痛不生,給的賞賜一定是遠超蒙古人期的。
他弄死了一大批蒙古人,還要讓剩下的蒙古人忠心耿耿的爲他所用,嘖嘖,就這樣的手段,這大明天下遲早是他的。
不過,這樣的人啊,對我們來說不是福氣。
我們最好打完仗之後拿著厚的賞賜就趕回家種地,蓋房子,娶老婆生兒育,再也不過問國事,如此,纔有可能壽終正寢。”
張國堅決的搖搖頭道:“不可能,縣尊不是朱元璋那種人,他的心遠比朱元璋寬廣。”
李定國冷笑道:“帝王的心越是寬廣,說明他的野心就越大,說明你在他眼中還有利用價值。
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這十二個字說的是十二個字的道理,可不是專門用來形容某個君王的。
只要他雲昭了帝王,不管他願意不願意,都會按照這十二個字的道理辦事,由不得他。
好了,不說話了,濟濟格今天看樣子不會再來攻擊我們了,他可能想再弄一些大明奴隸故技重施。
天明之前,我準備先下手爲強,免得又把我們陷被之境。”
張國點點頭道:“戰馬,武,早飯已經準備好了,明日卯時一刻發起攻擊,卯時二刻天亮,錢的攻擊應該在卯時二刻,你覺得我們能在一刻鐘的時間擊垮濟濟格嗎?
會不會因爲我們的提前攻擊破壞了錢突襲的計劃?”
李定國吐了口唾沫道:“要是錢跟我們一樣只有不到一千人,我們提前攻擊說不定會影響他們突襲建奴。
現在是一萬多騎兵突襲,那麼多的戰馬跑起來跟地龍翻一般,這還蔽個屁啊。
你以爲錢真的可以厲害到可以拔掉建奴部下的所有明哨暗哨?
就算拔掉了,他們至還要炸掉圍牆,開出十幾條道路來吧?
放心,我們提前一刻發起進攻,只會掩護他們,不會暴他們的。”
張國點點頭道:“好,就這麼辦,我去安排今夜擾襲濟濟格的事,你養好神,我們明天一起衝陣。”
李定國閉上眼睛道:“好,你記著多穿兩層甲冑,這一次真的很危險。”
錢並沒有騎馬,而是躺在一輛馬車上,他的目從出發時起,就沒有離開過桌子上放著的沙。
此次進軍,爲了防止被建奴提前發現,對時間的要求極爲嚴苛。
大軍行進速度不能超過建奴遊騎因爲天黑回撤的速度,要保持相對合理的距離。
建奴的斥候營地在建奴大營的二十里以外的地方,這是他們晚間最遠的警戒範圍。
蒙古騎兵趁夜行軍到距離建奴斥候營的五里之,然後就會挑選出上百個騎功夫最好的十人隊悄悄潛斥候營的後方,負責狙殺所有建奴斥候,並阻止建奴哨探點燃烽火向大營示警。
當然,以上是最好的一種狀態,至於能不能,只有天知道,不論嶽託,杜度有沒有先一步察覺,蒙古騎兵攻擊建奴大營的行都必須完全展開。
抵達靜候區域,上萬騎兵齊齊下馬,給戰馬喂飼料,自己也喝點水休憩一下。
如此多的人站立在黑暗中,只有戰馬的響鼻聲在黑夜中傳出去老遠。
人一過萬無邊無沿,再加上將近兩萬匹戰馬,在這個星燦爛的夜晚下,宛如平地裡突出一個高臺。
錢瞅著特爾道:“這幾年,你在這些騎兵上算是下了苦工。”
特爾用自己特有的沙啞嗓音道:“都是主人安排的好。”
錢笑道:“恭喜你,只要此戰得勝,我答應給你的部族就會兌現,你想要哪裡的草場,我好提前給你準備好。”
特爾道:“山下!”
錢笑道:“敕勒川,山下……你選了一好地方,怎麼,現在就想著養老了?”
特爾道:“蒙古人如同雄鷹一樣不能停下來,一旦停下來了,就要死了。
我想把牛羊飼養的壯之後,就一直向北走,去漠北看看,我聽說那裡有一個大湖,北海。”
錢嘆口氣道:“你弄錯了,你說的北海已經被準格爾蒙古給佔了,你想要那裡,就要打仗。”
特爾笑道:“我的主人,這一仗打完之後您會獎賞特爾什麼呢?”
錢道:“人跟牧奴?”
特爾搖頭。
錢又道:“牛羊跟草場?”
特爾繼續搖頭。
錢呵呵笑道:“弓箭,武?”
特爾指著錢馬車裡的短銃跟手雷道:“我要這兩樣,如同天上的星星一般多。”
錢沉思片刻道:“十萬斤火藥,五萬斤炮子,火銃五千枝,手雷一萬枚可否?”
特爾聞言大喜,跳下戰馬恭敬地親吻了錢的靴子,站起道:“我會帶著這些蒙古雄鷹踏碎嶽託的聯營,爲主人爭取最大的功勳,請我的主人記住,只要您需要,特爾就在這裡,只要您的羽箭離開弓弦,羽箭飛去的方向,就是我蒙古雄鷹攻擊的方向,不論敵人是誰。”
錢呵呵笑道:“我想讓藍田城變我的城!”
特爾手口彎腰道:“定會如您所願。”
錢瞅瞅桌子上的沙,低聲道:“去吧,時間到了,不管我們想要什麼,都必須打贏滿清纔有將來。”
特爾跳上戰馬,瞅著地平線上泛起的一縷魚肚白,衝著自己的親兵吼道:“草原的雄鷹們,我們走!”
騎兵大隊緩緩移,錢全披掛,也跳上了戰馬,對邊的徐五想道:“你能幫我看著那些人殺了特爾嗎?”
徐五想淡淡的道:“他會如同一位蒙古雄鷹一樣英勇戰死的,他戰死之後,你能控制住軍隊嗎?
一枝沒了主帥的軍隊很容易潰敗。”
錢輕笑一聲道:“他從來就不是這枝軍隊的首領。”
徐五想道:“我會讓他在勝利來臨之前的最後一刻,被建奴來的最後一枝羽箭死。”
錢緩緩催戰馬笑道:“這該是一個英雄的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