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三冷笑道：“你再靠近十步看看。”

袁敏瞅著樑三走了五步之後就停下了腳步。

“秦王府何時裝備了火？還敢帶出來招搖。”

樑三道：“我秦王府與關中賊寇酣戰的時候，錦衛撤出了關中，建奴叩京師的時候，秦王府要求進京，你錦衛派了兩個千戶來我秦王府，勒令我王不得稍有彈。

現在，我王府眷來揚州看瓊花，怎麼也得罪了你錦衛，要這樣大張旗鼓的對待？”

袁敏瞅著樑三道：“先給我驗看腰牌。”

樑三嘆口氣，咬著牙把腰牌丟了過去，袁敏探手抓住，看了一遍之後重新遞給樑三道：“腰牌無誤，某家派遣見一下秦王寶眷。”

樑三道：“你儘管辱秦王府好了。”

袁敏道：“規矩就是規矩，談不到辱，本千戶還不是被你秦王府侍衛用火指著？

聽說你們還在大庭廣衆之下用火槍殺了揚州知府的護衛，到底是誰飛揚跋扈來著？”

一干錦衛見兩人之間開始好好談話了，在袁敏的示意下緩緩地散開，樑三也揮揮手，花牆裡邊火槍也收了回去。

只是樑三臉上的桀驁不馴之意怎麼也遮掩不住。

不大功夫一個黑宦甩著拂塵走進了院，片刻就出來了，在袁敏邊低聲道：“確實是秦王眷。”

袁敏奇怪的道：“你怎麼知道？”

黑宦神的笑道：“咱家就是知道，既然秦王，王世子沒來，廠公原話——撤了吧！”

袁敏道：“三十條火槍啊……”

黑宦輕笑一聲道：“咱家只傳話。”

袁敏拱手道：“公公說的是。”

送走了黑宦，袁敏又遣散了錦衛，自己一人坐在大廳上，問客棧老闆要了一壺茶，自斟自飲，並無離開的意思。

樑三也不示弱，命客棧老闆給他上了一壺酒，幾樣菜，也坐在大廳裡自斟自飲。

袁敏吃了一顆茴香豆朝樑三拱拱手道：“兄臺一直在秦王府執役？”

樑三喝了一杯酒道：“某家以前是終南山上打家劫舍的好漢！”

“好，痛快！”

袁敏舉起茶杯敬了樑三一杯茶道：“敢問兄臺大名？”

樑三舉起酒杯一飲而盡，而後將酒杯拍在桌子上道：“某家樑三，匪號被王爺給去掉了。”

袁敏又往裡丟了一顆豆子嚼的咯吱吱作響，將掛在腰上的繡春刀連鞘放在桌子上道：“早就看出你不是公門中人，秦王府也不會用你這般沒遮攔的漢子。

看來關中賊焰囂張，連一向注重門的秦王府也開始招攬樑兄這般好漢看家護院了。”

樑三嘿嘿笑道：“看家狗怎比得上我們這些野狼？”

袁敏笑道：‘看家狗有看家狗的好，野狼有野狼的用，看家狗就好在聽主人的話，野狼如果野難馴，將來難免會挨一刀。”

樑三舉杯邀飲道：“看家狗那裡知道野狼的快活。”

袁敏笑道：“野的終究是要馴養過來的。”

樑三冷笑道：“怎麼不去馴養建奴呢？”

袁敏道：“我試過，不！”

“你試過？”

“某家也是從遼東回來的，家父死後我接替的錦衛千戶之職。”

聽袁敏自稱是從遼東回來的，樑三上下打量一下他笑道：“遼東能把你樣的細皮的？”

袁敏笑著解開衫，出口上老長的一道刀疤道：“喜峰口一戰某家殺了四個建奴，這是第四個建奴留給某家的，害得某家在牀榻上躺了半年。”

樑三提著酒壺來到袁敏的桌子上給他倒了一杯酒道：“我請你喝酒！”

袁敏按住酒杯道：“你先說清楚，鹽商被劫一案不是你做的！”

樑三瞅著袁敏道：“你居然在懷疑我？”

袁敏道：“你們來的太蹊蹺，某家不得不問一句，問清楚之後我再喝你的酒，可以喝的痛快一些。”

樑三正道：“鹽商被劫的當晚，某家在陪我家姑娘去找一個做花婆子的老虔婆算賬。

知府潘達可以爲某家佐證。”

袁敏點點頭道：“此事我知曉，爲何？”

樑三笑道：“此事你最好不要管，我家姑娘沒進王府之前，全家被人害死，這一次是來討還一個公道的。”

袁敏這纔拿開手，端起酒杯道：“我們喝一杯！”

樑三笑道：“好！不過，一杯可不夠！”

轉瞬間，兩人就杯來盞往的喝的痛快，這讓留守在一邊的錦衛，以及雲氏火槍手一個個面面相覷。

錢多多聽雲春稟報了外面的形後搖著頭道：“這些年，老賊寇們一個個都修煉了。”

雲春咧著道：“早就說了樑叔聰明著呢。”

何常氏在一邊聽的清楚，終於明白自己伺候的姑娘到底是什麼份了，一張原本被錦衛嚇得發青的老臉，馬上就有了。

潘達被安置在一個木頭架子上，碩的劇烈的抖著，此時此刻，他才明白，廠公本就是看中了他的家財。

只是藉助秦王府的事發作出來罷了。

很心裡恨極了，卻不敢恨曹化淳，只是痛恨自己爲什麼要把秦王府的事給一個太監說出來。

宗室與宦，尤其是東廠太監，從來就是宗室的大敵。

以前東廠跋扈，錦衛囂張的時候，天下藩王人人害怕三分。

自從魏忠賢被活活勒死之後，錦衛，東廠中人再無囂張跋扈的氣焰。

這個時候宗室與宦的位置已經調換了。

他潘達了第一個犧牲品。

袁敏與樑三的對話很快就變文字出現在曹化淳的案頭。

曹化淳看過之後輕笑道：“賊寇了秦王府護衛，怪不得關中如今變得針不進，水潑不溼的。

我就說嘛，一個小小的藍田縣令，怎麼可能掀起這麼大的波瀾，看樣子，秦王府不老實了。

劉如意，你說秦王府眷極？”

黑宦劉如意湊到曹化淳邊笑嘻嘻的道：“奴婢所見婦人中，此堪稱第一。

最讓奴婢看中的是這個子上的活人氣息，不像奴婢以前見到的那些行走一般婦人。

廠公，要不要把這個人兒送到陛下……”

曹化淳冷哼一聲，太監劉如意就很習慣的跪在地上。

“陛下殫竭慮者是爲了大明江山，至於人兒，陛下毫無興趣，這時候給陛下獻上人，可不會招來陛下的讚歎。

劉如意啊，你想要當秉筆太監，怎麼還沒有參陛下的心思呢？

只要是有損大明江山的事，陛下都能下狠手決。

劉如意連忙叩頭道：“多謝廠公指點”

曹化淳咳嗽一聲道：“我這子恐怕是不了，你們一個個要爭氣，別看現在我們境艱難，只要陛下一天不能跟臣子們相互信任，我們這些做奴才的總有重用的一天。

我問你，潘達的家產查抄完了嗎？”

劉如意低聲道：“黃金一萬八千三百二十七兩，白銀一九萬八千四百三十三兩，其餘財貨，奴婢還沒有賬，這就拿來請廠公過目。”

曹化淳劇烈的咳嗽一陣，等勻了氣對劉如意道：“這一次就不漂沒了，盡數上呈陛下吧。

再去把揚州府大大小小的都喊來，讓他們看看這位吏部考評優等的揚州知府這些年颳了多民脂民膏。

另外，記著，一定要把案子辦鐵案。”

劉如意笑道：“這麼多錢財，如果還不能辦鐵案，奴婢這就用白綾子上吊去。

不知揚州知府的家眷，該如何發落？”

曹化淳擺擺手道：“把秦王府要的人給人家活淋淋的給人家送過去，就說老奴曹化淳這廂有禮了。

其餘的發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