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館鬧事的人出了意外，先前除了元燁之外還有幫夏大夫說話的人都有些嚇著了。

“夏大夫，你還是先回去吧，免得他們發瘋傷了你。”

夏天無聞言臉上出了些激，和一幫人都道謝打了招呼，面面俱到，并無分毫冷淡的模樣。

醫館之外，元燁慢慢消化完小師叔說得話，“所以，不是我們之中有人是真的，有人是假的，而是每個人都有真有假？”

林渡笑了，就說元燁應當是那群孩子之中最快明悟的。

“那……方才醫館的是真師姐還是假師姐？”

“假的。”

林渡笑著看向元燁，“那你就沒想過，我是真的還是假的？”

元燁愣了一下，目落在面前人上。

白發青，白紗蒙眼，角的笑還是那麼的戲謔，跟每次逗弄人的時候一模一樣。

林渡語調森森，“就不怕我是假的，殺了你這個真的？”

元燁結結實實打了個寒，腦子卻勉強仍然在運轉。

小師叔說過，越是麻煩糟糕的局面，就越要思考當前的利益牽扯，找出最合適的生路。

敵人可以是朋友，朋友也可以是敵人。

“但小師叔，如果你是假的，又為什麼要殺了真的，如果你是假的，你要與真實為伍，就不會因為你是假的就殺了真的，而該是，裝真的，不是嗎？”

林渡聞言終于笑出了聲，難得出手，拍了拍元燁的肩，“沒白教你，現在我可以確定，你是真的了。”

元燁愣了一下，“啊？”

“想知道那個你是什麼樣的嗎？”林渡收回手，因為在剛剛一瞬間，覺得到，的靈力封印，松了一點。

元燁當然好奇，他好奇地聽完了林渡的敘述，接著發出了靈魂質疑，“那小師叔，你怎麼看出來那不是失去記憶的我，而是假的我？”

林渡帶著人走在街上，聞言安靜了一會兒，“因為在倪瑾萱問他如果城遭了災怎麼辦。”

“他說，什麼都不管，再換一個城，逍遙自在。”

元燁后退一步，他悟了，原來問題出在這里！

“不是我說這話小師叔你沒揍我嗎？”

這在他們無上宗是要挨宗法的！

不管修的什麼道，所謂無為而治，并非無所作為，而是不妄為。

所謂逍遙，是道心逍遙，無論遇到何種境地，都能從容輕快。

從不是不管天下蒼生，不是獨立世外，一界不就換另一界。

林渡齜牙一笑，虎牙潔白尖銳，泛著冷，“你覺得呢？不過真假兩方定然有聯系，小元燁，這不會是你心底的想法吧。”

元燁再度后退了一步，今天這頓打是不是逃不了了，“我沒有啊師叔！我真的沒有！我冤枉啊！我肯定不會這麼想啊！”

“一定是這個境蠢！他不懂事我懂事啊！小師叔！”

元燁一陣哀嚎，最后還是難逃一個腦瓜崩。

“別嚎了，進醫館看看。”

“沒發現嗎？這個境中所有的鏡像人都是你們心最期盼為的樣子，雖然領悟有偏差，做到了最絕，但也驗證了一些東西。”

林渡頓了頓，不知道真的和假的面會發生什麼，自己的假又在哪里，究竟又如何破境，但總要一個一個接了。

兩個人同時醫館中，聽到了子清冷的語調，“來看診嗎？”

林渡點頭，“是，來看眼疾。”

元燁在林渡旁，對上夏天無的眼睛，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覺得，眼前這個好像跟二師姐不太一樣。

明明聲線語調樣貌各種習慣都一模一樣，但林渡點醒了他之后，他就總覺得眼前的夏天無怪怪的。

說不是哪里不對，就是哪里都不對勁。

難不是他現在太警惕了，看誰都是鬼？

林渡被人引著坐下，乖巧地出了手，夏天無搭了脈，微微蹙眉。

“勞煩您摘掉眼上的紗。”

林渡聞言輕笑了一聲，“大夫，你也講究聞問切嗎？傳聞有的醫超絕的大夫，只用搭脈就知道我究竟如何。”

夏天無清麗人的眼底毫無波，“醫自然講究聞問切，只看你的脈，還要對上你的病癥。”

“我總要看看你究竟是瞽是盲，是天生還是后天，是不是全然看不見。”[注1]

“原來是這樣。”林渡剛要抬手摘下眼上的紗，后就傳來慌張的喊聲。

“夏大夫，夏大夫，快來救救這個人吧。”

元燁回頭，在一片哀嚎聲中，鎖定了被人架過來的人，那人的兩只手都不自然地扭曲著，痛苦萬分。

“是……是神罰。”醫館中的小子喊了一聲，“和昨日街頭的一模一樣。”

夏天無毅然站起，過去探了探，“還有救，帶進屋，去取我昨日煉制的丹藥來。”

林渡和元燁被迫讓位，被鬧哄哄的人了到醫館外面。

“小師叔，那個是……假的？”元燁小聲問道。

“嗯。”林渡歪著頭，正在思考這個境最大的bug。

里頭的假的都不算互相認識，只要兩個真的湊在一起，一對就能發現沒有記憶的是假的。

林渡一面想一面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元燁，你進來幾天了，是什麼時候發現這世界里你認識的人是假的？”

“啊？兩天？今兒是第三天，第一天的時候我從一個破廟醒過來，邊就一個破碗一雙筷子，我怕打草驚蛇在破廟里蹲了一天，結果無事發生，我尋思話本兒里不是這麼演得啊，就出門了。”

“結果發現好像他們都認識我，雖然不知道我什麼，但知道我是要去賣唱的，還問我昨天怎麼不出現了，我剛要坐下唱蓮花落，城主就下來問了，他一開口我就覺得假，今兒一早上我再逛，往人堆里扎，就看到醫館里有二師姐。”

“但我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就打算對一對，結果一回頭就看見小師叔你了啊。”

“你去過城南嗎？”林渡又問。

“城南？城南城北有什麼不一樣嗎？”

元燁剛要繼續問，發現林渡抬腳就走。

林渡的記一向很好，按著早上在腦子里記住的路線一直往回走，再一路走到昨日的元燁固定賣藝的地方，卻發現并沒有見到那人。

皺著眉頭站在原地，問題出在哪里？

“小師叔？你怎麼了？”元燁難得看林渡面凝重。

“我在想……如果所有人都以為這個境之中只有自己一個人攜帶記憶，一直沒看出旁人的異常，覺得那人就是真的，又會怎麼樣呢？”

林渡和元燁能面，是打從他們接到了鏡像之中的人之后就覺得不對，心就不相信那些人是真的，如果旁人相信了呢？

而且南北城池布局分明是對稱的，城南城北都有一個賣唱的元燁，那麼為什麼城南沒有夏天無的醫館。

兩人并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們離開醫館后，一玄金勁裝的高大青年上帶著傷出現在了醫館之前。

“天無？”

墨麟長出了一口氣，眼中閃過一抹如釋重負的笑，手中的提著的劍當啷落地，那劍上頭似乎被不明的魔腐蝕得斑駁。

“誒，這不是城主府的墨大人嗎？城外魔又多了？今日這麼重的傷？”

“最近幾日城也不安生，聽神閣的侍者說，是因為城的人作惡多端，所以城外的魔就高一尺，神明為了消滅魔，所以才特地降下神罰和神眷。”

而城北的街頭，一個潦草的青年敲著碗，唱著日復一日的蓮花落。

“三千世界齊來打破，人間路上有我行著，佛也是我來魔也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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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瞽gu，《說文》中記載，“盲，目無牟子，”“瞽，目但有聯也”，也就是說，瞽是有眼珠，盲是沒有眼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