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奕之自節度使治所出來，徑直去了三生醫館。

對于假藥案，他唯一放心，也唯一能托付的也只有三生醫館了，茲事大，他必須要找可靠的人助他一臂之力。

三生醫館，柳奕之開誠布公地說出要查藥材來源，想請三生醫館給自己幫忙去驗貨，婧兒自告勇，蕭呂子一聽可跳了起來:

“不行，一個姑娘家家地，裝個士兵何統，有這麼漂亮的士兵嗎？這還不被人家一眼看破啊，婧兒，師父我不準你去！”

武德軒道:“哦，你的意思就是說柳將軍的士兵都是歪瓜裂棗？”

蕭呂子拍手“哈哈”一笑，沖著柳奕之道:“柳將軍，您聽聽，這話可是他說的，與老夫無干。”

婧兒道:“還是我去吧，此事可不是看看藥材這麼簡單。”

蕭呂子斬釘截鐵道:“你去不行，不過，柳將軍這個忙咱們還是要幫的，要不，老夫去。”

武德軒一臉的嫌棄，“就你？婧兒不像當兵的，你以為你像？除非征兵瞎了眼。”

“嘿，你這個老東西，拐彎抹角罵人啊？！”蕭呂子黃豆眼瞪的溜圓。

“我說錯了嗎？別的不說，那軍服套在你上都袍子踩在腳下了，說你是士兵，誰信？難不還給你加定做一套？”

蕭呂子下一揚，道:“未嘗不可！”

武德軒也懶得跟他爭執了，道:“你們都不能去，還是老夫去吧。”

柳奕之頷首道:“柳某以為，武先生乃上佳人選。”

“你看看，我說什麼來著，人家柳將軍明擺著是看上老夫了。”武德軒沖著蕭呂子炫耀似的揚了揚下。

蕭呂子沉默半晌，道:“這老東西又不會武功，不行，我不放心。”

柳奕之忙說道:“蕭先生毋庸擔憂，柳某會派親兵暗中護衛。現在就去，若今日趕不回來，最遲明日也就回來了。”

蕭呂子兀自垂首不語，婧兒笑道:“師父，我知道您擔心我爹，不如這樣，從阿俊那調兩個人跟著吧？”

柳奕之道:“先生放心，我會讓副將親自帶人前去保護他們。”

婧兒對武德軒說道:“爹，您千萬記得，只管看貨不可多言，從看貨，到發貨，到收貨，一路都要跟著，視線半點不能離開他們。”

武德軒道:“放心吧婧兒，你爹我可不糊涂。”

于是，武德軒跟隨柳奕之回了治所。

換了套士兵的行頭，看上去倒是老當益壯，神爍爍，毫不違和。

事不容緩，武德軒即刻與殷君瑤快馬加鞭趕去了湔州。

……

湔州有兩個祥州大小，人口眾多，也更為繁華，潤藥材鋪位于九街中段，這也是湔州最為繁華的街道，離將軍府約五六里地。

潤門寬店闊，足足有三生醫館三四倍大小，里面買賣藥材人來人往絡繹不絕，有柜臺零售，亦有大買家來談生意的。

當殷君瑤帶著武德軒走進堂中時，掌柜陳熙苼便笑瞇瞇地迎了上來。

“哎喲喲，多日不見殷管事，兄弟我甚是想念啊。”

殷君瑤回禮道:“陳掌柜生意興隆啊，究竟是想我還是想我口袋里的銀子啊？”

陳掌柜笑道:“都想，都想啊，哈哈哈哈……”

看著武德軒，問道:“這位軍爺是……”

殷君瑤笑道:“這位也是我軍需采辦的兄弟。”

陳掌柜笑盈盈問道:“請問這位軍爺尊姓大名啊？”

武德軒道:“免貴姓武。”

陳掌柜抱拳道:“哦哦，武軍爺。”

“殷管事，從前與您一同前來的王軍爺怎的今日未見？”

殷君瑤道:“他呀，軍中有些事要做，忙不過來，我就帶了另一位兄弟過來了。”

陳掌柜笑道:“誰來都一樣，反正帶著銀子就行啊。”

殷君瑤手指點著他，笑道:“陳掌柜可真是認錢不認人啊。”

“生意人嘛，誰不是這樣？讓您見笑了，二位請隨我進來，咱們坐下談。”

陳掌柜言罷將二人引到里間茶室坐下。

給二人倒了茶，這才說道:“今日殷管事前來需要些什麼藥材啊？”

“老規矩。”殷君瑤從懷中掏出一張寫滿藥材和數量的紙遞了過去。

陳掌柜雙眼一掃，笑容更盛，“都是常規藥材嘛，若弄些稀缺藥材，那恐怕就要等兩日，而你這里的藥材我這最不缺。”

一聽此言，殷君瑤大喜，笑道:“那最好了，我們等著要，還陳掌柜能優先發貨啊。”

陳掌柜道:“好說好說，都是老主顧了，我陳熙苼做生意從來都是叟無欺，一諾千金。那我趕在亥時前后就給您發貨吧，這樣的話天亮前就能送到了，您只管等著接貨就好。”

殷君瑤:“那就有勞陳掌柜啦。”

陳掌柜又問:“送貨地點還是老地方嗎？”

殷君瑤道:“那是自然，哪能挪窩啊。”

“好，那就這麼定了，走，老規矩，先去看貨，看完后，付訂金，亥時肯定發貨。”

“陳掌柜做事雷厲風行啊。”

陳掌柜笑道:“買賣人，誠信為本。二位里面請。”

陳掌柜將二人帶到后院的庫房，數名伙計正搬運藥材忙的汗流浹背。

陳掌柜將殷君瑤提供的藥材清單給一名伙計，要他將他們所需藥材都挑撿出來以備驗貨，便先行去前面忙了。

那伙計手腳倒是麻利，不過半個時辰，便將清單上幾十種藥材全部稱量裝袋，單獨堆在一旁，殷君瑤上前將稱量好的藥材打開封口繩，沖著武德軒使了個眼，武德軒開始一袋一袋地檢驗。

那伙計一邊手腳不停地稱量藥材，一邊笑道:“軍爺，咱們藥鋪的藥材都是好藥，你們就放心吧。”

殷君瑤蹲下子湊在武德軒側，悄聲問道:“武先生，怎麼樣？”

武德軒蹙眉沉思，甚為不解道:“這些可都是好藥啊，比起祥州藥商的藥材更加地道，而且價格的確不高。”

殷君瑤忙說道:“武先生，您手往下翻翻看。”

武德軒將手抄藥材下面抓了一把上來看，沖著殷君瑤不容置疑地點了點頭。

殷君瑤心中暗自納悶。二人也不作聲，悄沒聲地繼續每一袋都拆開查驗。

不過半個多時辰，伙計就將所有藥材都稱量好了，拍了拍手，道:“二位軍爺，這些都是你們的貨了，您看，我們這忙的團團轉，都是趕著發貨的，我們掌柜的代了，軍爺的事兒要著辦，亥時給你們發貨，還是由我親自給你們送貨，你們就回去安心等著接貨吧。”

殷君瑤抱拳道:“那就有勞兄弟了。”

……

二人回到店中，去掌柜付了款，便走出了藥鋪。

殷君瑤抬頭看了看天，此時剛至戌時，正是吃晚飯的時候，春后天黑的越來越遲，到戌時過天才開始漸暗，二人進了對面的酒樓，在二樓鄰長街的窗前坐下用餐。一邊用餐，一邊雙眼盯藥鋪進進出出熙熙攘攘的人流， 眼看著他們從庫房拉出一車車的貨來，奔向長街不同的方向，他們靜靜地等待夜幕的降臨。

天徹底黑了下來，各店鋪門前都點亮了燈籠，有的店鋪尚未打烊，路上往來的路人漸。

果然在亥時，店鋪門前出現了五輛馬車，車夫牽著馬韁，緩緩而行，為首一名男子正是那個為他們稱量藥材的伙計。

殷君瑤與武德軒對視一眼，即刻起下樓。

從潤店鋪至祥州節度使兵營騎馬約兩個多時辰，若是走路便需五六個時辰了，或許更久，他們的馬車上了大路會加快速度，即便這樣也要到快天亮才能抵達，他二人忙去將存放的馬匹牽出，遠遠跟著他們緩緩而行。

馬車行進速度不快，行進方向正是祥州。殷君瑤和武德軒二人騎馬跟隨，兩個時辰后，已走了一半多的路

武德軒弓著子，趴在馬背上直呼屁疼，原來軍營的馬鞍太，武德軒年歲大了，長途騎馬屁有些不了，想要下來步行。

殷君瑤悄聲道:“不行啊先生，若一耽擱就追不上他們了，您再忍忍吧，您辛苦些，啊，這事沒有您在我辦不啊，先生您行行好，不行的話我把服下來給您墊著。”

說著就要服，武德軒將手到后背敲了敲，呲牙咧地道:“咱倆都差不多年歲了，我見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拉倒吧。”武德軒咬了咬牙，只得撐著堅持繼續驅馬前行。

又走了小半個時辰，正當武德軒又喊著想歇息的時候，突然那馬車改變了行進方向，轉向大路左側一條小路進去。小路較為顛簸難行，伙計都從馬車上下來，牽著馬前行。

二人面面相覷，黑暗中殷君瑤眼睛晶亮，低聲道:“幺蛾子來了老哥哥，咱倆都要亮眼睛了。”

見況有變，武德軒頓時來了神，二人忙將下了馬，將馬拴在一旁林子里，貓著腰，跟上。

馬車又向前走了一段路，進了一個小村莊，繼續走了百十步遠，在一荒涼的農舍前停了下來。

那伙計見農舍燈未亮，又無人，不免奇怪，拍了拍門，口中喚道:

“軍爺，貨來了，麻煩收貨了。”

見無人應答，他又拍了拍門。還是毫無回應。伙計有些不著頭腦。

他打量著農舍一人多高的籬笆墻，縱一躍，攀上了墻頭，向探，口中道:

“里面有人嗎？出來個人接貨啦。”

院中漆黑一片，哪里有半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