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中，武德軒坐在婧兒側，慈的眼神久久凝視著那睡著的小臉，那蒼白的面頰上已現出一抹淺紅，雙目閉，長長的睫覆蓋在眼瞼上，靜怡之展無，高的鼻梁，薄，如此致的貌，不得不讓人嘆，究竟是怎樣一位雕刻師才能打造出如此這般麗的天使。

武德軒疼地著兒，心如刀割，才剛十七歲的年紀，原本就是個孩子呢，怎的就遭了諸般磨難，只恨不得自己能去替吃苦遭罪才好。

他出手去，為攏了攏散落在額間的發，聲說道:

“孩子啊，我知道你聽得見，你別怕，爹爹就在這陪陪你，啊。”淚水瞬間涌上了眼眶。

“孩子，還記得嗎？你打小就特好學，每每三更天了還挑燈夜讀，爹爹那時候啊，心中既高興，又擔憂，高興的是我的婧兒居然如此好學上進，擔憂的是，在昏暗的燭火下看書久了，長此下去會傷了你的眼睛，更怕你熬壞了子，便屢屢提醒你不可夜讀，于是啊，你每天晚上到了亥時便熄了燈，爹爹看你熄燈睡覺了，便也心安了，可是，有一日，爹爹我三更起夜，卻發現你房間的燭火居然又亮了，見窗戶虛掩著，爹爹便趴在窗口向里面瞧，卻看見，婧兒你正捧著醫看的津津有味，這才知道，原來你是怕爹爹擔心，所以表面上應承了，實則待我睡了便又挑燈夜讀了。爹爹心疼啊，可是，見我的婧兒如此執著于醫，又實在不忍責怪你，于是便索裝作不曾發覺，由得你去了。”

著婧兒那安靜地沒有一波瀾的面容，武德軒吸了吸鼻子，哽咽道:

“自從你長大后，爹爹的醫館忙碌了起來，而婧兒你也長大姑娘了，也有自己的事要做，爹爹便許久沒跟你講這麼多話了，如今，咱父倆也終于能安靜地嘮嘮嗑了。如今啊，爹我好想你娘啊，如果你娘還在，你一定會醒來的……”

說到此，武德軒更是老淚縱橫，傷心不已。

兩滴淚水自婧兒眼角悄然落，只是，正在悲慟之中自顧垂頭抹淚的武德軒卻毫沒有發覺。

傷心了好一會兒，武德軒終于漸漸止了淚，輕輕握住婧兒的手，長長嘆息一聲，繼續道:

“自打你娘離去后，爹爹我是又當娘又做爹地拉扯你長大，為了照顧好你，我不敢有續弦之念，就怕你委屈，就怕你欺負。唉，你爹我這人啊，沒啥出息，既不想當，也不想發財，就一門心思地盼著你健健康康地長大，你若了丁點兒委屈，爹爹我都要難過好久，做夢都夢到你娘在九泉之下罵我:‘德軒啊，你是怎麼照顧咱兒的，你看看，兒都瘦了......哎呀呀，兒的都臟了，怎的都不給買新子啊......德軒啊，兒的鞋子都小了，還不快去給買新鞋啊，娃兒一定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婧兒，你看，你娘是不是會這樣說我啊？呵呵.......”

說到此，武德軒突然笑了，或許是想起了老伴兒活著時候，一家其樂融融的景，剛剛止住的淚水伴著一苦笑，一顆顆滴落在婧兒的手背上......

陡然間，他手心中清晰地到婧兒的手指輕輕彈了一下，這令他驚喜萬分，頓時心跳加速，盯著婧兒閉的雙眼，滿心期待疾聲呼喚:

“婧兒，婧兒，你醒了嗎？啊？是不是聽到爹爹說話了呢？婧兒、婧兒.......”

可是，任憑他如何呼喚，婧兒依舊沒有一反應，也沒有睜開雙眼。

武德軒面上的笑容漸漸僵，低頭看著握在自己掌心中，婧兒那只小小的手，百思不得其解，可自己方才明明覺到婧兒的手指了一下，莫非是自己憂思過度產生的錯覺？難道又是一場空歡喜？

深深的失令武德軒無比沮喪，他垂頭喪氣，再次沉到難言的哀傷之中，嘆息一聲，幽幽道:

“兒啊，爹再沒有親人了，只有你了啊，你若有個三長兩短，你讓爹爹我，怎麼活呢？”

此刻他既然無法控制這不斷涌出的淚水，便索任由眼淚肆意落下，哽咽道:

“我苦命的兒，爹爹我將你捧在手心里心呵護這麼多年，好不容易將你捧大了，終于見到你出嫁了，可是不曾想，你卻遭此大難，變這樣，兒啊，你究竟是怎麼了，你不能什麼也不管，什麼也不顧地只管自己睡著，看都不看你爹一眼，你爹我老了，還能有幾日的活頭？可如今連你也不要爹了，你你爹可怎麼辦呢？你爹即便死了，見了你娘，也沒法代啊！婧兒娘，我對不住你啊，沒有照顧好婧兒，都是我的錯啊，嗚嗚......”

武德軒已經哽咽地無法繼續說下去，雙手掩面泣不聲，憋悶在他心底深許多年的那份痛，便都在這一刻一并宣泄了出來......

可是，任他怎麼訴說，婧兒還是沒有醒轉。

一連兩日，肖寒和武德軒都在一遍遍不厭其煩地流跟婧兒聊天，談些過往的事。

到了第三日上，武德軒依舊絮絮叨叨地從二十年前說起，一直說到現在，仿佛這些陳年往事，就發生在昨天一般地清晰。說著說著，不免悲從中來，不知不覺又落下淚來，著婧兒沉睡不醒的樣子，他一顆心痛地都快撕裂了一般，不由得痛哭失聲。

似這般不知過了多久，就在他忘我地發泄著滿腔悲憤的時候，突然間，他到有人在輕輕拉扯著自己的袖，他緩緩放開掩面的手，低頭一看，頓時愣住了......

不知何時，一只白皙的小手正輕輕攥著他的袖，而這只小手......正是婧兒的手。

當他將驚訝的目投到婧兒臉上的時候，卻見一雙盈淚的大眼正地著自己。

武德軒以為自己老眼昏花看錯了，抬手使勁了漉漉的雙眼，待看清果真是婧兒睜開雙眼著自己的時候，頓時又驚又喜，“騰”一下跳了起來，激地驚呼:“婧兒，你醒了？你、你終于醒了！”

也顧不上混濁的淚流的滿面都是，雙手握住婧兒的小手，扯開嗓門兒沖著門外高聲喚道:

“老東西啊，肖寒，快來，快來呀，婧兒醒了，婧兒醒了呀！”

過于激令他的聲音在抖，沉浸在欣喜中難以自拔。

他這突如其來的一驚一乍的呼喊聲，卻著實驚著了正等在門外涼亭中的兩個人。

“砰”地一聲，門被重重撞開，肖寒飛也似地直闖了進來。

武德軒滿心歡喜，識趣地放開婧兒的手退后兩步，為婿讓了道:“孩子，快來看看，婧兒醒了呀。”

肖寒口中呼喚著婧兒，直向榻前沖去，許是怕沖的太急帶來冷風，剛沖到屋子中間便驟然停下了腳步，他已然看見那躺在床上的婧兒撲閃撲閃一雙大眼正向自己看過來，驚喜中，開口輕喚:

“婧兒.....啊！”

便在此刻，后有人猛然撞上了他的后背，撞得他措手不及，一個趔趄，險些跌倒。

耳聽得后傳來怪氣的聲音:“哎喲哎喲，你這臭小子，跑的這麼快，還突然剎車，撞得老夫腦瓜疼.......”

而這一刻，滿心喜悅的肖寒本顧不得其他，三兩步走到榻前，單膝跪地，深深地凝視著自己心的子，為終于死里逃生而欣喜若狂，為終于能勇敢地睜開雙眼而欣，他喜不自勝，想放肆地大笑，想高聲呼喊，想擁抱著，向傾訴自己心中無盡的思念和牽掛，想對說，在昏迷不醒的時間里，他的心如墜無底的深淵.......

他有很多很多的話想說，可這一刻，所有的話連同他的心，都已融這深的眸中，目相連，再也移轉不開。

婧兒略顯蒼白的臉上驟然泛起一層的紅暈，角微微上揚，出一個淺淺的笑意......

這笑容，剎那間平了肖寒膛中那顆被恐懼和擔憂折磨得已是千瘡百孔的心，晶瑩的淚瞬間盈上眼眶，滴答，滴答，墜落下來。

到此刻，他哪里還是那個叱詫風云、運籌帷幄、沉穩干練的將軍，不過是一個普通人家的癡年罷了。

婧兒雙眉微蹙，眼中閃出一縷溫而又憐惜的澤，緩緩抬起手，手指輕他那微微著的，沾著淚珠的長長睫，晶亮的淚珠順著手指緩緩墜落.......

肖寒握住的小手，二人四目相對，沉浸在無聲勝有聲的凝視中，著心與心的撞......

“咳咳......”

一陣不和諧的輕咳聲響起，傳來一個怪氣的聲音:

“我說，差不多就行了啊，如此卿卿我我個沒完沒了，是在欺負我們兩個老不？”

蕭呂子這尖銳刺耳的聲音終于喚醒了沉浸在喜悅中的肖寒，他這才想起，自己心心念念都是婧兒，居然忘記房中還有兩個人。一抬頭，蕭呂子已是站在側，肖寒面上一紅，額首道聲:

“肖寒失禮了。”

蕭呂子故作不悅地撇撇，翻了翻眼皮，回道:

“僅僅是失禮？我看你小子是大不敬，在長輩們面前，如此郎有妹有義地，哎喲，辣眼睛辣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