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見到千蒼漓之后才方得知，千蒼漓并非川國人氏，更不是真正的奴，他原也是湘國位及四品的武，十多年前不知因何變故辭而去，云游四方，最后在清州三清山上做了三清道觀的道長，奴于兩個月前攻下三清山，殺了百十名道士，又將山上道觀作為他們的據點，另將二十名道士作為人質，千蒼漓和其余的道士為其賣命，此次他便是奉苗賀之命帶著十幾人前來監視伏龍山的。不曾想，剛到山下便被肖寒的人馬捉了。

這個神爍爍的中年男子將商無煬帶到一個前后窗戶都用磚塊封閉了的屋子里，屋子中間一張八仙桌上居然擺放著一個巨大的沙盤，沙盤中山川、河流應有盡有，上面滿了寫著小字的紅三角小旗，京城、宣德府、湔州乃至小小的祥州都清晰可見，完全就是湘國版圖的微版，致得令人咋舌。

“這是咱們湘國？”高亮亦是難掩驚喜。

千蒼漓微微一笑，“沒錯，有了這個看起來就一目了然了。”

手指著沙盤北方一丘陵地帶，說道:“這里便是我們此次要攻打的三清山，”又指著不遠極小的沙堆，說道:“而這里便是伏龍山。”

高亮驚訝地著那個小沙堆，嘖嘖稱奇:“這般看伏龍山不過指甲蓋大小嘛。”

聽得此言，商無煬笑道:“軍事大家都是用這沙盤研究戰，你好好跟千先生學著點吧。”

千蒼漓微微一笑，隨即又指著沙盤東南方向一說道:

“看，這里便是京城，將軍目前便是在這里。要攻打三清山區區千人，無需調兵力太多，免得打草驚蛇，最好就近，而且，就在三清山周邊調，可在最短時間形包圍之勢，而小云天則是距離最近的。”

此番按照肖寒的計劃，三日后的丑時開始進攻三清山，消滅山上奴，同時解救三清觀道士。由阿俊率領的一百暗衛先解決掉前哨，待藍信號亮起，所有人發起進攻，邊進攻，口中邊喊‘是湘國人就繳械投降’，屆時奴中若有湘國人氏或能繳械投降便饒他一命，若無投降者便盡皆除之。只要按照肖寒的計劃行事，速戰速決，便是勝券在握了。千蒼漓更是拳掌，神抖擻。

對于商無煬來說，此時，與肖寒聯手作戰已經不是僅僅為了自己報殺父之仇這麼簡單了，而是在肖寒上看到的大忠、大義、大仁、大智，以及肖寒寬廣的懷和宏偉的抱負，令他肅然起敬，這讓他終于看到了不一樣的世界，更找到了真正的自我，他到自己已不再僅僅是一個只知道在那一畝三分地上守護、耕耘、開拓的小云天主，而是一個如他父親商莫一般有著雄心抱負、志在四方的將領。

他的“小云天”從此也不僅僅再是一個所謂的江湖門派或者白道的標志，而是能真正為湘國出一份力的俠義之師。他到自己的生活有了目標，他找到了一個值得自己用畢生的力去追尋的方向。雖未必有鴻鵠之志，但這一刻，萬丈的豪令他頓意氣風發，更多了一份“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的豪邁，一如他上山的腳步那般敦實。

......

別院

雪蓮匆匆奔臥房，將聽聞武德軒死之事告之婧兒，婧兒剎時五崩，頭暈目眩，泣下如雨，急匆匆趕至書房向商無煬求證。

商無煬二人半個時辰不到便已回到府中。穿過奇石林立的院子，徑直向書房走去。

一名護衛見二人回轉來，三步并作兩步匆匆上前，附在商無煬耳邊一陣低語，商無煬的臉驟然變，長眉鎖，眼神中閃過一張和不安，一雙俊目遠遠著書房窗映出的燭，悠然一聲長嘆:

“唉，該來的還是來了。”

高亮見他突然間變了臉，也不知那護衛對他說了些什麼，一顆心先提了上來，惴惴不安地問道:

“主，出了什麼事？”

商無煬長眉鎖，一臉無奈地聳了聳肩，下朝著書房揚了揚，道:

“婧兒來了。”

高亮錯愕不已，不免驚呼:“什麼？”

驟然發覺自己失態，忙用手捂住了。

商無煬瞪著高亮，一臉霾，咬牙斥道:“你不是說已經吩咐手下的人閉的嗎？怎麼這麼快消息就傳出去了？”

高亮委屈道:“屬下，屬下不是跟主您下山去了麼，我可什麼都沒說，但是我忘記代其他人、別說了。”

商無煬見他一臉無辜的樣子，知道此事也不可能是他告訴婧兒的，既然人來了，總要想辦法應付才是，深吸了一口氣，說道:

“罷了，該來的總要來，該面對的總要面對，走吧。”言罷大袖一甩，大步向書房走去。

高亮磨磨唧唧地跟在后面，見商無煬推開門進了書房，自己則知趣地躲在了門外，免得引火燒。

果如商無煬所料，婧兒面沉著坐在椅子上。

商無煬瞄了一眼婧兒，目及那憔神悴力的小臉，心中驟然收，在門外想好的應對之策到了邊再也說不出口，心局促不安，連都不利索了，結結地說道:

“婧兒來啦，我、剛才跟高亮下山的，你，怎麼這麼晚過來，有事嗎？”

見商無煬支支吾吾，婧兒站起來，緩緩走到他面前，昂起頭盯著商無煬那雙深邃的眼眸，面出奇地冷靜，那沒有一的薄了，說道:

“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是肖寒，殺了我爹嗎？”

盡管極力保持平靜，但抖而有些許沙啞的聲音，還是暴了心中匿的恐慌、焦慮和悲痛。

商無煬回道:“那個、那個高亮回來，是帶了個不好的消息來，只不過，我們沒有親眼看見，無法證實真偽。只聽說、聽說武先生之死是、是因為肖將軍，不過，你也說過江湖傳言、人云亦云都不可信的，不是嗎？”

見婧兒不語，他又道:“反正，我是不相信的。”

婧兒那通而明亮的雙眼凝視著商無煬的眼睛，眼神倔強而剛毅，執著而銳利，仿佛想過他那深邃的眼眸悉他的心，一如他第一次看見山下穿著嫁的一樣，令他既震撼又心疼，既愧疚又無奈，這一刻，商無煬無言以對，眼神躲閃開來，完全不敢與對視。

婧兒柳眉微蹙，眼中滿含期待，低聲問道:“我爹到底怎樣？是生是死？請你，告訴我！”

商無煬又何來的真相？也許真相只有肖寒親自來說才能證實，他狠狠咬了咬牙，索將心一橫，回道:

“高亮去打聽過，均說武先生已經...沒了。”

聽到這里，婧兒猛然閉上了眼睛，淚水終于如泉水般地涌了出來，剎也剎不住，就這樣閉著雙眼一不地站著，一言不發，默默地一任淚水狂流不息......

就這樣，房中二人靜靜地站著，空氣中彌漫著無限的悲痛。

當婧兒睜開淚汪汪的雙眼時，牙關咬，沉聲問道:

“我爹、他在哪里？肖寒為何殺我爹？”

商無煬為難地著雙手，吞吞吐吐地回道:“這個，我也不知，我們都沒有看到，應該是幾日前的事了，江湖傳遍了，但事未得印證，難以置評，婧兒，你也不要太難過了。”

“江湖傳遍了？江湖傳遍了......”婧兒默念著這句話，眼神中閃過一抹狐疑，一雙淚眼著商無煬，“什麼江湖傳遍了？所謂無風不起浪，若沒有事發生，怎麼可能傳的江湖人盡皆知？”

婧兒出雙手，抓住了商無煬的雙臂，的手一如的聲音帶著抑不住的抖:

“請你告訴我，那些傳言是真、是假？”

滿含期待地著商無煬，似乎在盼著商無煬陡然頑皮地笑著對自己說:“我騙你的，你爹沒死。”可是，商無煬終究什麼都沒有說，那棱角分明的英俊的臉上，深深的凝重和傷，似乎已經給了婧兒自己想要的答案。

婧兒剛剛提起來的心重新跌落谷底，希被瞬間冷凝，失化了淚水再次奪眶而出，如清澈的泉水流過面頰，噼噼啪啪墜落而下。

書房中的空氣頓時如冰窖一般地冷，冷到每個人的骨髓里，空氣也因此而凝滯，沉悶，沉悶的令人窒息......

婧兒默默地松開了雙手，一雙黯然神傷的無神的雙眼呆呆地看著虛空的前方，步履蹣跚，緩緩地向門口走去。

商無煬到心好痛，出手來，好想擁住這個看似堅強，實則已是脆弱地不堪一擊的軀，那雙手出在半空卻又不知所措地僵住，就在即將出門檻時，商無煬沖著的背影喊道:

“曼羅剛派人傳過消息……”

婧兒的腳步一僵，形停頓了。

商無煬道:“道聽途說，不足為信，曼羅說，老賊如今在京城，他究竟在京城做了什麼我們都不得而知，這消息的真偽仍需查證，曼羅讓我們小心老賊的慣用手法。別忘了，正因為鐵面閻羅賊喊捉賊才讓我誤將肖子瞻將軍當作殺父仇人的。”

商無煬走到后，輕聲道:“肖寒不可能殺你爹，我相信他，我會盡快跟他聯系，一有消息就會告訴你。還有，記住你從前跟我說的一句話:人不過兩張皮，不可信之。”

婧兒沒有回頭，須臾，淡然道:“我知道了。”

言罷走了出去。

眼看著婧兒看似平靜而又落寞的影漸漸消失在視線中，商無煬心中越發地疚，他沒有親自從肖寒口中了解此事，無法告訴事真相，令失了。

一直在門外守候的高亮見婧兒離開，這才閃進了書房，見商無煬那六神無主的樣子，知他心中不好，苦著臉勸道:

“主，您也別太為難了，事有輕重緩急，今晚您得將此事先放放，還是先把派兵之事好好商榷一下吧，還有一個多時辰便是子夜了，方才耿宇已經派人下山去集結人馬了。”

商無煬憂心忡忡地在房中來回踱步，煩地暗自嘀咕:

“不能了方寸，不能了方寸。”

片刻后他停下了腳步，深呼吸，待煩的心緒稍稍平復，冷靜地沉思片刻，這才對高亮說:

“人馬到齊了就即刻下山。”

“屬下明白怎麼做。”高亮回道。

商無煬點點頭，“把耿宇來，這場仗怎麼打，我們需得好好籌劃一下。”

高亮回道:“屬下已經派人去找他了，應該不一會兒便要到了。只可惜屬下不能跟隨主一起去打仗。”

“山上不可無人鎮守，”商無煬雙眉鎖，深邃的雙眸中閃爍著一抹狡黠的澤，沉聲道:

“小心山上有‘鬼’，你好好守住小云天，行事定要十萬分的小心。”

“有鬼？”高亮聽之一怔，一抬眼正看見商無煬面上流出的一詭異神，眼珠一轉，頓時醒悟，重重地點了點頭，“主放心，屬下明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