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奈早知道這個弟弟的德行。

從小就被寵壞了，提要求也從來理直氣壯，就像此刻，他手上晃著金奈的平板，吊兒郎當的說道，“姐，我也不為難你，給我五千塊，就當沒這回事。”

“你和你男朋友繼續恩恩，我呢，也保證守口如瓶。”

五千塊。

金奈險些被他氣笑了。

確實有，但憑什麼給他。

金奈撐住冷臉，聲音漠然，“這是我隨便找的屏保，你去說啊，反正沒這回事。”

又冷笑一聲，“金耀，你真是越來越出息了，還敲詐到你姐姐頭上了。”

金耀皺了皺眉，有些懷疑。

看著金奈神無波無瀾的樣子，他有些悻悻，還以為抓住了金奈的肋。

不過……

他目一轉，不知想到了什麼，又笑了起來，“姐，不管這到底是不是，只要我說了，媽就會信。”

“你也知道，媽不可能偏向你的吧？”

他的惡意昭然若揭，明晃晃的從眉梢眼角流出來，帶著習以為常的居高臨下。

是被金母無數句“你姐姐有什麼用，一個孩子家家的，以后肯定要扶持你、靠著你啊”給哄出來的。

說話也像是命令。

“快點，把錢給我。”

腔中郁氣炸般的增長著，金奈看著平板亮起的屏保，慢慢攥了拳——那是在還沒確定關系時，拍的一張居翊的照片。

調沉黯的車，男人漫不經心把著方向盤，線條凌厲的側臉半攏在影之中，看不分明。

燈暖融，照在他妥帖的襯上，手背青筋微凸，腕骨還戴著一塊手表，溫潤斯文。

那是的居翊。

會抱著，喊寶寶。

從來不讓擔心任何事。

愿意等一輩子。

大概是真的被他寵習慣了，金奈以往都能忍住的，今天卻只覺得眼眶微熱，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

“那你去說啊！”

金耀愣了愣，似是有些不解，向來選擇息事寧人的姐姐，怎麼今天這麼氣。

他猶豫了片刻，袋中的手機卻突然響起了鈴聲。

接起來說了兩句，聽到那邊的催促，原本僅存的一點猶豫也消失得一干二凈。

“行，這可是你說的。”掛了電話，金耀轉就往外走去。

金奈閉了閉眼，知道，最好的辦法就是像以前那樣，等到母親氣勢洶洶的過來時，沉默不言，聽絮絮叨叨罵上一個小時，再低眉順眼的認錯道歉。

就能滿足強勢又病態的控制。

“——金奈！”

“你說說，你給我好好說清楚，這是誰？你去外面真談了？我當初是怎麼和你說的……”

來了。

習以為常的謾罵聲逐漸接近，金奈緩緩抬眼，看著門檻那張歇斯底里的面容。

悉又陌生。

金奈承慣了，所有的倔強都被迫藏匿在了溫順皮囊之下。

可有人，親手接起了的傲骨，順的倔強。

然后親親，抱著告訴，所有的脾氣都沒關系。

——“是，我是談了。”

在金母戛然而止的謾罵聲中，在金耀由看好戲轉為震驚的目中。

金奈直了脊背，眸瑩亮，即使開口時聲線都在抖，還是倔強地撐住了。

“那又怎麼樣。”

“我已經年滿十八歲，是完全民事行為能力人，有權支配自己的人生。”

“我的戶籍在京都院名下，還有半年畢業，我會找到工作獨立出去，不和你們有半點牽扯。”

“等到我畢業找到工作，我會按照法律要求的最低贍養費用，打到你的卡上——反正，這麼多年來，你們總共也沒在我上花過多錢。”

想學畫畫，父母并不同意，是學校的老師好心，又看確實有天賦，無償教的。

集訓的錢、外出聯考的錢，包括上大學的費用，都是用攢了大半輩子的積蓄給出的。

金奈說著，眼眶已經紅了，還強撐著冷靜，“你們自己想想吧，這個年我就不在這里過了。”

想走。

被罕見的回頂得愣在原地的金母，后知后覺反應過來話里的意思。

怒火一瞬間沖上頭。

被以為溫順聽話的孩子反抗的憤怒、被中痛點的心虛、被掀翻掌控的不快……

金母暴跳如雷，“你翅膀了是不是，敢這麼和我說話？你眼底還有沒有我這個媽？當初一生下來就應該直接把你掐死，要不是你攔著，你現在早就不活在這個世上了！”

“養了你這麼多年，是個看門的狗都會了，狗都比你知道恩，白眼狼！”

“還談，你在外面那種地方能談什麼，這個男的，一看就已經在工作了，能看中你什麼，不就是你天真好騙嗎？像你這種人，出去賣都沒人要，還以為會有人喜歡你？”

“你怎麼不去死啊？”

越罵越生氣，整個人完全癲狂了，轉頭就起墻邊的木。

那木是專門用來打人的，很疼，用的久了，手柄都被握得。

金奈的眼睛很亮，燃著被抑了太久的火苗。

看著母親拿著木朝走來，金奈反而愈加直了脊背，字字尖銳，“你又想打我了，是不是？”

冷笑一聲，“你打吧，只要今天我還有一口氣，就算斷手斷腳，我都要從這個家里出去。”

門外，站著目瞪口呆的金耀，似是想不明白，金奈怎麼敢和母親這麼大聲說話。

金父低頭自顧自刷著手機短視頻，漠不關心，即便自己的妻子聽上去已經失去了理智。

金拄著拐杖又氣又急，喊著金母的名字，卻沒有半點兒用。

子落在上，很疼。

金奈卻想起了剛到居翊家中那會兒。

男人手里著鋁管藥膏，拿著棉簽的指尖微。

斂眸抿，帶著一點郁氣。

“為什麼打你？”

冰涼藥膏落在紅腫傷，讓不自覺抖了抖。

語氣是故作的輕松，“丸子跳到院墻上不肯下來，我多哄了它一陣，錯過了我媽喊我去吃飯的聲音，就生氣了。”還揚言要把丸子丟到賣貓的地方，才會抱著丸子連夜離開。

“是我不夠乖吧。”

棉簽微微一頓。

男人的聲音清潤微啞，帶了點潛藏的心疼。

“沒有人必須要乖的。”

被的前提，從來都不是乖和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