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被送去南慶為質，便與南慶奴隸無異，自是沒什麽好提的。

若說回到上京進後宮……

沈千聿眸中漸冷，周彌漫淡淡寒意。

他剛回京正值大皇子聲名鼎沸之時，沈千熾占嫡占長朝中擁躉無數，那時三皇子沈千柏方為繈褓嬰兒，五皇子還未出生。

皇後怕他為沈千熾的絆腳石，便不斷派人東宮刺殺他。

先前他殊死抵抗，後期卻是發現但凡皇後派人去東宮，宮中衛必消失不見，時日久了他便知這一切都是聖上默許。

沈千聿嗤笑一聲，將過往拋之不提。

按說便是他命再，也架不住皇後同大皇子三天兩日派人來，今日毒害明日暗箭，屬實讓人無力招架。

能求有一線生機，還是因為皇後久不功，尋了段宜亭來。

想到自己險些被段宜亭斷頸子的場景，沈千聿下意識直了脊背。

“小畜生，倒是生了一雙好眼睛。”

太監尖細且的嗓音，聽得沈千聿汗立起，他死死盯著段宜亭，有一瞬甚至想若他就此掐死自己，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你這雙眸子咋家很喜歡，像狼崽子一樣不屈。”

段宜亭鬆開手，一擺坐在東宮金椅上。

“皇後讓咱家來探探你的路子，若是個有腦子的，便將你那腦子扣出去喂狗，若是個蠢的，便留你一全，你說，你是個有腦子的還是個蠢的？”

沈千聿斜眼看著段宜亭，冷哼一聲：“我是個有的。”

“你！”

“小畜生，咱家要你的命！”

段宜亭飛上前，曲指狠狠抓在他咽，沈千聿隻聽哢嚓一聲，間一陣劇痛。

他眼前泛白很快便覺難以呼吸，腦中亦是茫茫一片。

沈千聿閉上眼，正覺解之時卻聽段宜亭道：“想死？沒那麽容易。”

那老太監鬆開他，又一掌扇在他麵上，竟是讓他生生上來最後一口氣。

“你倒是有骨頭，咱家來瞧瞧這骨頭到底有多。”

那段時日，沈千聿隻覺生不如死，那老太監日日尋了東廠刑堂裏的損酷刑折磨他，又一邊用著宮中藥為他續命。

後來也不知那老太監發什麽瘋，折磨不死他便讓他喊自己爹。

那死太監以為他為東宮之主，必不住此等屈辱，卻未想他不知喊得多真實。

認個死太監做幹爹便可保住一條命在，這般劃算的買賣他不應才是傻子。

東宮太子？虛名而已。

沈千聿起眼前茶盞，慢慢喝了起來。

可笑的是他這一生，直到認了段宜亭為父後，才算過了段安穩日子。

真是時也命也，若無段宜亭他怕是還活不到今日呢。

後來他養好了，同段宜亭另外一個幹兒子萬宵，聯手將那死太監廢在東宮毒個半死，充當癱了的東宮太子。

借由東廠，沈千聿自此與萬宵及吉榮遊走在不同份之間，以謀大業。

沈千聿快速回想昔日經曆，還是找不出半件能證明他之賢才大能之事。

想了許久，沈千聿道：“若說太子之才能，那大約是忍辱負重，能屈能。”

“……”

宋挽笑容一滯，開口：“這大約是不行的，太子所的苦難不能歌頌。”

沈千聿冷笑一聲：“歌頌？怕是連提都不可提及。”

一國太子毫無尊榮，每每提起，怕都會刺痛那些朝臣弱而無能的心。

所以他日後想要上位，不僅不能向世人告知他曾過的苦，反要幫那群酒囊飯袋飾太平。

怕還得說他去到南慶後，依仗著大朝威儀過著安富尊榮、養尊優的日子。

沈千聿雙手猛地握，卻又無力地緩緩鬆開。

宋挽轉過頭，不再看向沈千聿。

世間萬事便是如此，公平二字說得容易卻極為難尋。且指有長短人分貴賤，生來注定無可改變的事，要去何尋個公平？

為沈千聿斟了茶，宋挽又將那裝著茶點的田字瓷碟向他麵前推了推。太子在宮中亦過得不安生，更何況是他邊的一個太監？

想起兩次見到吉榮的場景，宋挽有些不忍。

“太子於宮中多有不便，不知可有小能幫得上忙的？”

見沈千聿掌心還有被碎瓷紮傷的痕跡，宋挽道：“我去讓蘅芷準備些藥送予公公。”

說完宋挽微微福便轉離開。

不多時端了藥回來：“這當中有些溫補藥，亦有止化瘀等外傷藥。”

將幾種藥一一介紹給沈千聿，宋挽又拿出兩個絨袋放在藥盤上。

兩份藥品規格數量全部相同不分尊卑，沈千聿微有沉默，隨後將東西收了起來。

“昨日多有叨擾，驚了小姐同院中婢實在不該，若有機會來日定會回報。”

宋挽一笑，未將這報答之言放在心中。

沈千聿離開後，寫信將已同東宮太監涉過一事說與宋扶聽，宋扶收到信箋後十分欣喜。

東宮果然如他猜想一般非無能之輩，宋扶將手中信箋理好，去了宋藍安書房。

宋藍安正在書房賞名家墨寶，見宋扶進來，他仔細放下手中收藏，淡淡道：“有事？”

宋扶點頭，想了想將自己的猜測，同宋挽今日送過來的消息告知宋藍安。

“孩兒知父親有另投五皇子的打算，但便是為了姑母同挽兒，父親也不該走此步棋。”

宋藍安哼笑：“一個宅子是如何同東宮有聯係的？你就不怕挽兒是中了誰人詭計，被拱著做那出頭鳥？”

“但凡涉及宋家，挽兒必會慎之又慎，父親不信挽兒，孩兒卻是信的。”

“難道父親覺得挽兒會拿闔府命，去賭個未知？”

宋藍安揮揮手：“此事我知曉了，你可以走了。”喵喵尒説

“父親要作何打算？”

父子二人正談間，宋夫人同婢走了過來，宋扶見狀退了出去，宋夫人端著自己剛燉好的湯品走到宋藍安邊。

“給老爺燉了些補品，老爺莫要太過勞累。”

宋藍安正不知在盤算什麽，聽聞此言隻輕輕嗯了一聲。

宋夫人本該離去，卻未一下，宋藍安皺著眉道：“你還有事？”

宋夫人道：“崔家那邊已許久未提起同搖兒的婚事了，我想著是否因挽兒之故，讓崔家生了什麽顧慮？老爺也知崔氏清貴，能嫁崔家的都……”

“既然崔氏不滿搖兒，這婚事便作罷。”

宋夫人猛地手中巾帕，眸中滿是不可置信。

宋藍安卻不在意：“搖兒同拈兒的婚事你不必再理。”

想到宋扶方才所言，宋藍安繼續道：“二人婚事我自有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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