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府，書房里傳來激烈的爭吵。

小廝守在門口，對里面傳來的爭吵聲，從一開始的張不已，到現在的習以為常，其實也就經過兩天時間而已。

自打前兩天，老爺子帶回來陳定淮、姜九清兩位山長之后，張府的書房里就時常傳出這樣的爭吵。

姜九清背著手，在書房里踱來踱去，里念念有詞，“不行，今天必須做出決斷！已經三天了，這樣的啟世名言耽誤一天都是損失！卻被我們整整耽誤了三天！”他真是迫不及待想讓它為世人所知！

張雍和陳定淮兩人分別坐于賓主位上，一臉冷漠。

姜九清看向兩人，“你們倒是說話啊！”

“你先坐下，走來走去，晃得我頭暈。”陳定淮如是說。

張雍道，“決斷倒是好決斷，你們都退出！”

姜九清下意識反駁，“憑什麼？”

張雍：“就憑那呂家小兒說，此乃呂德勝偶得的讀書心得，贈于吾，讓吾啟發國人向上之心。”

“呸，他才不是這麼說的，呂明志說的是呂德勝與諸位山長共勉，你休想獨吞！”姜九清接著又道，“要不是我，以你張雍之，這紙箋能否還存在且有疑慮呢。”他是有功勞的，憑啥退出？

姜九清不好打發，張雍看向陳定淮，要不，你退出？

陳定淮老神在在地道，“吾乃呂明志之山長，俗話說，近水樓臺先得月。若非當日吾在，呂明志這學生，會把這幾句啟世金句予吾等？他這麼做，是基于對吾的了解和信任。”所以，他不能退出。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不相讓，如此模樣的當代大儒，完全看不出往日里三人甚篤的樣子。

這幾天為了這幾句啟世名言，他們三個書院的山長，三個加起來歲數超過一百五十的老頭，差點沒打起來。

為了這啟世金句，他們互不相讓，誰也不服誰。他們誰都想要將之刻在石碑上，然后將石碑立于自己所在的書院里大門前，一定會讓前來求學的學生到震撼的，到啟發的。故而誰都想獨一份啊，要知道這幾句啟世金句一用，他們所在的書院一定會名聲大噪，為天下所知的。

張雍頭疼，這樣的爭吵已經持續兩三天了，繼續吵，也依舊是僵持而已。

“休戰休戰，咱們再爭辯下去也沒個結果。所以，我有個建議。”

“什麼建議？”

“我們三人，一起聯名上書，請皇上……”

最后他們一致決定，請皇上題詞，三個書院，同時用這啟世名言立碑為訓辭。皇上的字，就拓印在青石碑或者碑亭上，以此警訓莘莘學子。

“呂德勝那里，要不要上他一起？”

“不必了。”他們本來在得到這啟世金句之后，就想登門拜訪呂德勝的，偏他又病了，他們也不好在他病中打攪，但這事，他們非常焦急。反正該他的功勞，他們不會他的就是了。

康帝收到張雍等人的聯名求見，有點驚訝，他這位太傅，已經很久沒有單獨求見他了。但康帝知道，像張雍這種人呢，要麼平時沒啥聲響，但一有靜，就不是小事。

康帝正頭疼著是見呢還是不見呢，要知道，他這還沒好利索呢。要惜自己，不能太勞的。這是呂卿特意傳紙條叮囑他的。君臣兩人，近日來，一直在換養病心得呢。

近來鮮卑、烏桓、山戌等部南下搶掠大黎邊境的郡縣，北境軍告急，太子已經北上勞軍了，他這會正心煩著呢，擔心太子做不好。呂德勝也和他抱怨長子的不靠譜。

康帝突然發現，近來君臣兩人有很多共同的話題。

魏自立見狀連忙說，“皇上，張大人說，這事是好事，而且事關呂大人。”

康帝聞言，點了點頭，“那就見見吧。”

張雍作為三人之首，上前一步代為說明來意。

康帝聽完，也明白了。原來是來求他給書院題詞的啊，雖然要寫的字多了點，足足有四句話，比他以為的四個字要多很多，但也算小事。

康帝疑，可是，“這和呂卿有什麼關系？”

呂卿，皇上，你就知道惦記著呂德勝！張雍等人腹誹。

“皇上，此乃呂史偶然得到的讀書心得。”張雍雙手將那紙箋奉上，神恭敬。

原來他要題的字是呂卿偶得的讀書心得？康帝隨意一取，等眼睛及上面的四句話時，整個人渾一震。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這是何等的雄心壯志！

康帝容了，這不是他繼位之初，頗雄心壯志之時，想要為之斗的目標嗎？只是當時沒有用這樣明確的語言表述出來。

這位年近五十的皇帝眼睛微潤，人生已經走到了下半場的下半場了，突然間回過頭來直面初心。

張雍等人很能理解康帝這會的心，就和他們前兩日是一樣一樣的。

最初聽到這句話時，猶如天聲降臨，大音無聲，讓他們有一種被雷電擊中，然后從靈魂深產生的蘇麻和戰栗。

最終康帝喂然長嘆。

“太傅啊，呂卿這幾句話說得可真好。”

“皇上，這幾句話，不是呂史悟出來的，悟出此等驚艷啟世名言之人乃張載。”張雍強調，皇上，別想你的呂卿了，呂德勝像是有那等心襟覺悟的人？

能說出這話的張載一定是一名大賢。

你的呂卿就是個傳話的，我們不否認他的功勞，但是絕不允許他張冠李戴，將此功勞據為己有。

“張載是何人？如今在何？”康帝問。

他就不信，這兩日，他們沒有派人去尋過張載本人。但是，找不到吧？要是找到了，肯定會引薦給朕的。這麼一個大賢能，可比那什麼范泉重要多了。

張雍等人沉默不語。

所以說，傳話的也很重要啊，沒有呂德勝，你們能知道張載？你們能知道四為句？

康帝當即就讓人筆墨伺候，然后凝神一會，開始潑墨揮毫，四句話，揮筆而就，一氣呵。落款為：張載著文，接下來就是‘友呂德勝轉述’，張雍、陳定淮、姜九清敬上，宋秩書。

宋秩乃康帝名諱。

很好，這份功勞，大家都分潤到了。

張雍、陳定淮、姜九清都很激。

接下來的事就容易了，不過就是找工匠來篆刻石碑、建碑亭而已。后來他們找到大黎著名的雕刻大師王通來負責雕刻一事。于是在金錢權勢的推下，僅花了一天一夜的功夫，萬松書院、白鹿書院、嵩山書院，在冬日的清晨下，在書院的大門左邊或者門都新矗立著一座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