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論,江承烽是個很好的保護者。
他有江家做護符,麵對哪個世家都無所畏懼。
他的格足夠混不吝,除了人誰都敢打,扯起皮也不在話下。
即使出恭這種事,也能不拘小節地在牆角解決。
許默自認做不到。
不知道出影響,還是父母教育,他跟江家兩兄弟有著截然不同的格。WwW.com
他筆直,剛,一往無前。
江家兄弟圓,肆意,瀟灑不羈。
放在從前,許默欣賞這種寧折不彎,也正是這神氣,支撐他從斜縣走到京。
可會試績被換,方家齷蹉刁難,尤其是被擄去青樓一事,讓他覺有些認知被顛覆。
人再剛強,在刀子麵前,也總是無所適從。
就像當初的方恒,麵對曾經親的小表妹下跪哀求,再到放聲叱罵,唯有遠走邊疆才能平波瀾。
又像青樓子攔路糾纏,如果沒有江承烽,許默真不知該如何避免。
可江承烽隻能幫他半年,半年後會試結束,他的人生還要自己走,他的路還得自己平。
約中,許默意識到,他上的這種剛強,或許有些不適合京了,不適合場,不適合朝廷,也不適合世家中的爾虞我詐。
他幹淨如青竹,固然風吹不倒雨打不歪,可澆上兩把土料,竹子總會從部腐爛掉。
而誰,又甘心腐爛掉。
許默失神地向前方,好像看到了父親筆直不屈的背影,又好像看到竇尚書遊刃有餘地笑容,以及所有員臉上會掛著的相似笑容。
“要想混的好,圓不了。”江承烽在旁邊搖頭晃腦。
無心兩句,卻撥開雲霧。
許默腳步微頓,雙目灼灼,“江兄這話說得好,敢問是誰的名言?”
江承烽一愣,“是我爹,我爹很小時候就這麽教我跟大哥,還要我們多聽多看多知曉,世家爭鬥心思鬼黠,各種齷蹉的手段都有。”
像許默經曆的幾種,都稱得上小打小鬧,以前還有個家族還特意培養兒,送去給各大世家當妾,謀害人家嫡子嫡,再扶持自己孩子上位。
十幾年後,大半個京的繼承人都與這個家族有關係,地位可想而知。
還有的家族專門培養兒做繼室,養廢前頭的嫡子,再產下麟兒,不僅自己尊敬寵,連娘家都跟著水漲船高。
“這世界上的事,隻有你不知道,沒有想不到。”江承烽總結,“許兄你聰明剛直,就是見地太了,方家要是敢把我抬到青樓,我就得讓他們把花魁送給我。”
“要不這樣,你今天跟我去青樓看看,以後再遇到這種事就能隨機應變了。”
許默差點被口水嗆死。
他是很想遊刃有餘,很想學會江家兄弟的不羈手段,但去青樓還是罷了罷了,為長兄,不能帶壞弟弟妹妹。
“先回家吧。”許默溫聲,坐上馬車。
隨著車軲轆前行,國子監與秋天的風被留在後。
若有所思的年,在抵達京的那年,為扳倒朱誌學會友,學會拉攏家子弟,踏出圓的第一步。
如今,他又得方家教育,聆江家點撥,愈發明了真諦。
隨著時的荏苒,清脆的小竹,遲早長為真正的青竹,大風時彎腰,無風時起立,可彎曲,亦可傲然立。
一如文昌閣提筆落下的四字——青竹公子。
隨著車軲轆落停,二進小院映眼簾。
許默緩緩踏下車轅,回拱手,“這些時日多謝江兄,咱們的教習也該提上日程,許某不敢打包票讓江兄必中舉人,但絕對知無不言,傾盡畢生所學。”
他還是之前的樣子,筆直靜立。
但又跟之前不一樣,說不上是哪裏。
江承烽順勢拱手,“好,那就麻煩許兄了。”
馬車重新走遠,小院的門也被打開,出個圓潤的臉蛋。
“大哥回來了。”薑笙很興,“今天沒有被刁難吧,沒有吃虧吧。”
看,連妹妹都在擔心他。
明明為兄長,卻要弟弟妹妹牽腸掛肚,還要他們絞盡腦拯救。
真是不應該啊。
許默淺笑,輕烏發,“別擔心,不會了。”
不會再任由方家算計,不會再一味地剛直不阿,不會再規避掉所有醃臢與難以啟齒。
但要問他的心是否如從前一樣。
答案毋庸置疑。
人的行為會變,認知會變,想法會變,但骨子裏的正卻永遠變不惡,甚至難以傾斜。
接下來幾個月。
許默認真教學江承烽,也從他上汲取著世家子弟特有的不羈,他們互相學習,互相保護,互相全,倒也結出幾分誼。
方家幾次不得手,再也沒有找過他們的事。
連江承烽都認為方家是沒轍了,許默卻依舊認真戒備著。
當秋風轉變寒風,凜冽的冰雪籠罩大地,他找上了正在研究醫書的溫知允。
“四弟,需要你幫忙了。”許默沉聲道,“我想生病。”
溫知允呆呆地站起,後知後覺自己的建議被采納了。
“大哥,你不是最不願弄虛作假嗎?”長宴驚地木頭都掉了,“還要在臉上敷脂,你真的願意嗎?”
為什麽不呢?
許默笑了,“方家不會放過我,與其等他們出手,我們費盡力氣防備,不如直接降低他們的戒心,不過就是區區脂,不過就是區區裝病。”
大丈夫,能屈能。
當年父親不就是因為太過剛直,被汙蔑了竟然選擇自戕,用死亡來證明清白。
可那有什麽用呢,朱誌還是做上了縣令的位置,整個斜縣的百姓有苦難言,獨子更是九死一生,雙盡斷。
小小許默習慣了仰慕父親,佩服他的為人,敬佩他的正直,敬佩他的兩袖清風。
現在他依然敬佩父親,但卻不願意如父親一樣,做剛直卻易折的翠竹。
“來吧小四。”他出手,認真又平靜,“讓我生病,讓我做眾人眼裏的病弱公子。”
或許也能,扶風兄這些年,是如何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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