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和樂歡喜，屋外巍巍。

當檀月把荔枝味的糕點擺上桌，薑笙才想起來外頭還有個被忘的哥哥。

一個鯉魚打坐起來，赧地通稟了江老夫人，又慚地奔到江家大門外，迎接怒目圓睜的二哥哥，以及一汪冰水裏的荔枝。喵喵尒説

“你還知道來啊，冰塊都化冰水了，再過一會沒了涼氣，荔枝都得餿。”鄭如謙著聲音罵咧。

回過頭，又快速整理好冠，掛起笑容，指揮著同樣兩打的汪小鬆跟上。

東家在前，夥計在後。

路過江家門口，兩人齊聲吆喝，“給江老夫人送荔枝！”

飽滿渾厚的男音把門房嚇了一跳，也讓薑笙差點繃不住表。

幸好荔枝平安抵達德仁院。

外皮鮮紅糙，裏白多，新鮮的清甜在剝的時候就侵擾呼吸，等到塞進裏的那刻，便是短時間最滿足的時。

江老夫人一邊剝，薑笙一邊吃，小利落地吐出棕核，又卷進去新的白潤。

鄭如謙多還有點氣哼哼，在旁邊補刀，“你吃點，都那麽胖了。”

可明明昨天吃大肘子，他還夾了大塊皮到薑笙的碗裏。

果然男人的，騙人的鬼。

薑笙吐出最後一口核，把剝好的半碗荔枝送到江老夫人跟前，“祖母吃，不給他。”

回過頭，還不忘跟鄭如謙做個鬼臉。

江老夫人看著兩個孩子笑鬧，撚起半塊白的果，塞進裏的剎那，隻覺得比前半輩子吃過的任何東西都要甜。

檀月在旁邊照例分揀，給西院的，還有廖氏的。

江老夫人垂下眼皮，“隻給西院送五斤。”

這是要略過廖氏了。

檀月又驚訝又暢快，裏還得虛與委蛇兩句，“這不太合適吧，夫人暫且不說，也得讓大公子嚐嚐吶。”

“他這些天都跟二小子住一起，自會吃西院的。”江老夫人無於衷，“送去吧，不敢鬧。”

江家現在隻是不支持廖家，但也沒手打。

廖氏真鬧起來，廖家承不起後果。

倒是九珍坊，恐怕要迎來廖家真正的商戰招數了。

江老夫人把目落在鄭如謙上，正在跟妹妹搶荔枝的年收回手，無切換為明商人，“老夫人請放心，九珍坊早就準備就緒。”

微微頷首，既滿意又欣。

隻可惜再好的時都要結束，當太下山，薑笙兄妹也得起告辭了。

“祖母，我還會再來看你的。”薑笙脆生生道，“帶著你喜歡吃的糕點。”

“好。”江老夫人淺笑，將他們送離。

夕西下，年牽著，回到屬於他們自己的小家。

江家再好，終究不是家。

檀月有點不舍，在旁邊輕聲泣，“老夫人，您就不想著把姑娘留下嗎？明明也可以住在江家的。”

江老夫人笑而不語。

就私心講，江家希薑笙回來，希薑笙做回尊貴高雅的江家嫡，延續世家百年風采。

但人非草木，並不是期待長什麽樣，就能長什麽樣。

真正的建立在尊重上，由對方選擇，想要的，開心的生活。

“更何況，做人吶，不能貪心……”

“貪心會倒黴。”薑笙神態篤定。

鄭如謙在旁邊啼笑皆非，卻又不能反駁。

因為他們正站在九珍坊門口，看著對麵同樣賣糖炒栗子的糕點鋪。

眾所周知，整個京最好吃的糖炒栗子在九珍坊，生意如火如荼，每天都有數不清的人來排隊。

當河北郡的板栗不再是，想分羹的人就出現了。

就是九珍坊對麵的糕點鋪，他們先模仿走糯米棗糕，現在又開始賣糖炒栗子，甚至低了五文的價格。

剛開始的確搶走大半生意，苗招英還著急慌忙地找到薑笙，讓給支個招。

支什麽招呢？

沒有人規定，隻能九珍坊賣糖炒栗子。

打價格戰，則會損傷為數不多的利潤。

薑笙選擇以不變應萬變，讓苗招英繼續炒板栗，隻是把兩斤的限製給放開了，每天依舊忙地不亦樂乎。

轉眼從四月到六月，天氣熱，即使是耐存儲的生板栗也放不住了，最多半月就得生蟲。

高家兄弟早就備好木箱，裏頭塞上棉絮跟冰塊，中間在河南郡還有地方補冰，保證兩車板栗新鮮完整地到達。

九珍坊的糖炒栗子依舊如火如荼，對麵卻因為板栗生蟲引發幾次爭吵後，如今已經沒有什麽客人。

寥寥幾個排隊的，也不過是抱著僥幸心理，貪圖便宜的京百姓。

“東家來啦，咱們今天的板栗剛賣空。”苗招英大著嗓門招呼他們。

對麵仿佛聽到了，抬起頭，惡狠狠地瞪過來。

是嫉妒，也是無力。

薑笙巍然不懼，大搖大擺地走進九珍坊，看著盤中零星糕點，滿意地點頭，“張姑姑呢？姑姑去哪裏了？”

“香蓮給悠然居送糕點去了。”苗招英掩著笑，“孔師傅親自來接的呢，他們倆啊……哎呀，真是羨慕呀。”

好像說了，但又好像沒說。

薑笙滿頭霧水，大眼睛裏都是迷茫。

倒是鄭如謙咳嗽兩聲，轉開話題，“今天的糕點剩下不多，姑姑拿去給大家分了罷。”

清掉糕點，意味著閉店休息。

苗招英喜不自，利落地收拾幹淨，連青石板地麵都拭一遍，才帶著大丫離去。

薑笙和鄭如謙鎖上大門，坐著車往二進小院趕。

剛拐過彎，薑三就眼尖地看到門口站著人，放慢車速的同時稟報給主子們。

“好像是張姑姑跟大師傅。”薑四嘟囔。

真是白天不能提人，晚上不能說鬼。

鄭如謙正皺眉，薑笙就把腦袋探出去，長了脖子也要看。

大師傅還是腆著溜圓的小肚子，被煙火浸的臉上了點油氣，莫名俊逸許多。

張香蓮倒是一如既往，唯獨麵頰上帶著幾分惱，似乎是大師傅說了什麽話。

“香蓮妹子，你莫要生氣，我不是有意的，我隻是……”大師傅關鍵時刻就開始結，“我隻是……我隻是覺得，很好，你很好。”

“我知道，你說過很多遍了。”張香蓮輕聲道，“還有什麽話嗎，沒有的話我要回去給孩子們做飯了。”

轉要走，大師傅急忙手去拉，卻又電般地回。

“香蓮妹子。”他的聲音帶上哭腔，“我什麽意思你真不知道嗎？那麽久了，那麽久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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