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大族缺的是尊貴,是特殊,是獨一無二。
縱觀市麵上的糕點,哪個也沒做到獨一無二,充其量是貴,是專門供給富人的存在。
比如悠然居,又比如京幾個世家開的老牌糕點鋪子。
九珍坊想要在沒有人脈的基礎上走這條路子,顯然是不現實的,隻能另辟蹊徑。
比如,做到真正的獨一無二。
薑笙越想越興,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九珍坊,撲到張香蓮跟前,猶如鴿子,“姑姑,姑姑,姑姑。”
“又要吃糖葫蘆?”張香蓮瞥過來,“你哥哥們都叮囑過我,不能給你吃太多糖葫蘆。”
薑笙趕義正言辭,“姑姑放心,我已經長大了,不再是十歲的孩子,不會貪糖葫蘆的。”
好像上次那個吃被抓包的不是一樣。
張香蓮低頭抿輕笑,手裏撚起一顆糖葫蘆,在薑笙的小圓臉上繞了繞。
剛才信誓旦旦的小姑娘,眼睛瞬間直了。
好半晌薑笙才把黏在糖葫蘆上的眼珠子拽回來,痛心疾首道,“姑姑,你學壞了。”
“我找你真的是正事兒,咱們鋪子裏的糕點目前有十幾種,可有哪種是獨一無二,別人家鋪子裏沒有的?”
張香蓮把山楂球放到一邊,皺眉思考了下,“沒有。”
本糕點的製作就談不上複雜,有經驗的大師傅品嚐兩口,就知道大概材料,再做上幾次,基本就能掌握方子。
九珍坊剛開業時,糯米棗糕最是新奇,結果才半個月,對麵糕點鋪子就推出了棗泥糯米糕。
張姑姑誤打誤撞做了糖砂山楂,沒多久京到都在賣糖砂山楂。
像什麽八珍糕,千層糕、馬蹄糕、桂花糕,更是家家都有,隨可見。
“在京呀,就沒什麽東西是。”張香蓮最後總結。
薑笙傻了。
設想的獨一無二,突然就變了隨可見,那些抓住的靈與頭緒,在這一刻好像了笑話。
不死心,又記起來專供給悠然居的蓮花,“可沒見京有別賣蓮花的。”
“因為這個糕點製作複雜,他們賣不上價格,也犯不著得罪悠然居的東家。”張香蓮搖頭,“真要是有哪家店想做,買兩個回去研究研究就會了。”
說來說去,又繞到地位與人脈上。
悠然居的背後是江家,江家是一流世家,所以普通糕點鋪子不敢得罪。
九珍坊什麽都沒有,唯一大賣的糖炒栗子,聽說已經有糕點鋪子蠢蠢,想要去河北郡運兩車回來。
他們雖然占了一個“先”字,但隻要有人瓜分,客源終究會流出去。
獨一無二自然也是不存在的。
薑笙苦惱極了,兩隻手抓著小啾啾,連碎發掉落都不曾在意。
張香蓮十分驚奇,“小薑笙,你的夢想不是吃飽喝好睡覺嗎,怎麽鑽研起了九珍坊的糕點?咱們現在生意好的,溫飽不問題。”
“不是溫飽的問題。”薑笙搖頭,語氣微頓,“姑姑最近又拿剩飯出去了吧。”
二進小院的夥食一向不錯,時不時會剩下些飯菜。
張香蓮通常會倒在門口的鐵盆裏,給附近流浪的貓貓狗狗填肚子。
最近門口的鐵盆很空,張姑姑也開始神出鬼沒,有了苗招英母的前車之鑒,小院的孩子們哪能不明白。
張姑姑這是又遇到了可憐人。
“九珍坊每天賣出的糕點有限,供給悠然居的也不多,再加上糖炒栗子,你跟苗姑姑兩個人也夠了。”薑笙語氣平穩,“再招人是不劃算的,隻有九珍坊賣的更多,更忙,我們才能招人,不是嗎?”
才十一歲,但早就看了人冷暖,也明白善良需要建立在自實力的基礎上。
十裏鋪村的百姓善嗎?
善。
但凡有個人下點狠手,薑笙早就死在討飯的歲月裏。
又或者誰起了點歪心思,把賣給人牙子,又是另一番景。
但他們也沒有善良到把薑笙帶回家,噓寒問暖,當做親喂養。
因為十裏鋪村窮,家家戶戶都難,實在承擔不起多的。
人有多大碗,盛多稀飯。
沒有金剛鑽,別攬瓷活。
薑笙爬滾打的前七年,沒有看書寫字,不曾吃飽穿暖,幸好生活教給無數道理,又被牢牢記在心頭。
當初在府城,拿到了地契,才敢鼓起勇氣重開作坊。
而今在京,唯有擴大生意,才能繼續拂照可憐的姑姑姨姨。
“再說了,九珍坊是二哥辛辛苦苦開起來的,他給了我,我定然要努力讓九珍坊更好。”小姑娘仰起頭,“姑姑,我沒有做錯吧。”
沒有,當然沒有。
張姑姑的眼底泛起淚意,幾次抬手想薑笙的頭,又因為沾染糖漿而放回去。
真是不明白,這樣好的孩子,到底哪戶人家狠心丟棄。
“隻是我的想法破滅了。”薑笙又歎了口氣,小大人似的,“我們做不了獨一無二的糕點,永遠也為不了世家夫人的待客首選。”
看來,還是得走別的路才行。
單手托腮,遙天空,小腦袋裏又開始思緒翩飛。
張香蓮蹙著眉間,好半晌嘀咕一句,“我倒是有個想法。”
“京的糕點種類繁多,就算創新了也很快會被人學走,倒不是如從別的地方琢磨點新意。”
“你還記得孔師傅讓我做的模嗎?”張香蓮轉去廚房,拿出劈兩半的小木盒,裏頭雕著深深淺淺的花紋,“雖然對麵的鋪子也賣糯米棗糕,但沒有咱們的雕花,更沒有模。”
用雕花來區別造型,創造獨一無二的糕點,是個不錯的主意。
隻可惜雕花不難,模也能找到,遲早還會被模仿。
薑笙仿佛鑽牛角尖。
從隔壁醫館出來,不知道在門口聽了多久的長宴收起折扇,終於出聲,“想想荷花,隻要你的糕點賣到了世家的桌子上,誰敢不要命地去模仿?”
即使模仿了,世家不認可,也隻能賣出普通糕點的價格。
話又說回來,哪家鋪子願意為普通糕點,費時又費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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