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的聲音,從皇宮大傳出來,快速席卷整個東京城的學界。
天黑之后,燈火通明的汴京城,聊的竟不是樊樓的歌姬,而是學問題。
同時,朱熹的名字,也被更多人知曉。
“你們看吧!你們看吧!陛下還是相信圣學的!這口惡氣終于要出了!”
幾個儒生穿著綢,喝著酒,抱怨道:“新學是什麼狗屎!那個什麼商學院,培養出的一群只會賺錢的壞人!那些人只盯著錢!天天在想著賣多服,賣多筆墨,賣多酒,有用嗎!把古道人心都崩壞了!我們要的不是這種只會賺錢的人,我們要的是弘揚仁義禮的人!”
“早就該管管了!看看他們把這世道禍害樣了!”
“等著吧!明天家就會請朱熹去殿上,封他做大!”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這才是我們的理想!”
“……”
如果今夜去樊樓,或者其他酒肆,就會看到一些儒生,在那里熱淚盈眶。
他們紛紛歡呼著,多麼豪氣的賢者言論啊!
我要為天下百姓的太平盛世而斗!
“一個地方的權力應該被限制,被切割,知府和知縣沒有稅收的權力,也沒有司法判案的權力,權力被分割之后,各司其職,并且五年一個任期換,以防止貪污!”
突然一邊聲音喊道:“這才是治世之學!”
那些儒生聽到之后,就好像是被罵了祖宗十八代一樣,他們怒目而來,圍著這個人,開始瘋狂地罵。
不知是朱熹的言論在汴京掀起了風浪,還是儒生們心中憋了許久的氣發。
總之,今夜的汴京并不太平。
甚至儒生開始在公開場合批評前首相趙鼎,說他讀圣賢之書仕,卻摒棄了圣人學說,采用了目短淺的新學,以至于人心崩壞,道德淪喪。
還有人更激烈地說道:“老祖宗有大智慧!什麼狗屁新學!還討論什麼狗屁重力!背棄老祖宗留下來的,不是蠢就是壞!趙鼎是第一個!虞允文是第二個!”
還有人雙目通紅,聲嘶力竭地吼道:“這個世間唯一能治國的就是圣學!誰敢背棄這一條!誰就是華夏的罪人!”
行走在大街上的儒生們也像打了一樣,看見人就開始子曰仁孟曰取義。
一個路人走在街頭,會被拉過來,一群儒生便圍過來吼道:把《論語》背一遍!
如果這個路人背不出來,就會被他們圍起來口誅筆伐。
你連《論語》都不會背,你不配做人!
如果有人從東京大學出來,就會有一群儒生沖過去,大聲開始討伐:你們是沒有道德之人,你們卑鄙無恥,沒有圣學,你們什麼都不是!
在酒肆里也可以聽到這種聲音:他們唱戲不唱戲我不管,但做人一定要相信圣學,做一個有道德的人!
次日,天未亮,群臣抵達大慶殿。
不多時,趙家也到了。
君臣禮畢之后,大殿又變得安靜起來。
“陛下,朱熹已經在殿外恭候。”
“宣。”
朱熹上殿。
“小民參見陛下,萬歲!”
“免禮。”
“謝陛下。”
“朕早就聽說過你的名字。”
“小民一介寒微,怎勞陛下掛齒。”
趙寧仔細看著朱熹,長得眉清目秀,算是一個英俊的年郎。
他的眉宇之間,有著無法掩飾的自信和從容,那雙眼睛仿佛清澈的泉水一樣,湛然有神。
只要他往那里一站,仿佛就給人一種浩然正氣。
“聽聞閣下是一位神?”
這一次,說話的不是趙家,而是另一個年郎。
他看起來比朱熹還小一點點,長得很秀氣,一對月牙一樣的眉,還有一雙平靜的眼睛。m.166xs.cc
大臣們尋聲看去,這才知道今天五皇子趙淳也在殿上。
朱熹也看過去,看見趙淳,仔細打量起趙淳。
趙淳穿著一件很簡約的青長,文文弱弱的。
朱熹道:“神不敢,都是他人謬贊。”
趙淳又說道:“我不是很聰明,但對圣學也有些興趣,還想請教一番。”
朱熹隨口而出:“天地中間,上是天,下是地,中間有許多日月星辰、山川草木、人禽,此皆形而下之也。然這形而下之之中,便各自有個道理,此便是形而上之道。所謂格,便是要就這形而下之,窮得那形而上之道理而已。”
此言論一出,連虞允文都忍不住心中好。
其他員更是忍不住道:“善!”
朱熹不愧是六歲能畫八卦的人,對儒家和道家的融會貫通,非一般人能理解。
或者說,這個時代的一般人,無法企及他這個高度。
這是儒家的格之學和道家的形而上。
趙淳又道:“那何為山川草木之道理?”
“春生夏茂,秋盡而冬藏,此乃草木之理,山巍而恒遠,川流而永不息,山巍如仁禮,川流似信義,此乃山川之理,山川已萬年,而草木歲生死,皆在天理之下!”
大殿雀無聲。
朱熹又道:“老子曰道生一,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
“道即太極,太極為天理,各有一太極,月映萬川,理一分殊!”
他此話一出,眾人更是驚嘆不已。
這不就是趙家一直掛在邊的道麼?
朱熹以月映萬川來形容,天上只有一個月亮,也就是只有一個道,月亮照耀萬里山川,將道灑落在山川之間,山川之間的每一樣事都有了自己的道。
趙淳又問道:“閣下之意便是草木之道為年歲生死?”
“誠然。”
趙淳又說道:“我聽說,南海四季如夏。”
“此乃氣之異也!”
“何為氣之異?”
“形而下之異!”
這話的意思是,天理是道,草木本的形狀和屬是氣。
趙淳又問道:“那為何樹葉各有不同,樹木亦有差異?”
“氣之所異,則之所異。”
“那為何南海草木之氣與中原草木之氣迥異?”趙淳繼續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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