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艙靠船尾房。

進房后甜寶關了房門，低頭看著剛才接茶杯的手，反復幾次抓握。

隨后又抬眸走到各種擺件前，一一手去。

沒再眼花，也沒再錯，仿似茶杯摔落，真的只是個小意外。

但知道不是。

接茶杯前一瞬間，腦子眩暈了一下，所以才導致看茶杯時，眼前出現重影。

取出干凈衫換上，甜寶小臉沒有什麼表，淡淡的，渾然看不出中了招的害怕跟惱怒。

果然，專門拿來對付的東西不會簡單。

裳換好，拉開房門，看到站在門外的年，甜寶一點不意外，“白彧，你是我肚子里的蟲子吧？”

不知道為什麼，自從說謊被拆穿后，就有種覺，好像有什麼事都瞞不過白彧。

這小子賊。

“師姐，你在肚子里罵我，我在你肚子外聽到了。”年雙手抱臂，挑眉笑得賤兮兮。

甜寶，“……”

怪不得小時候會喜歡揍他。

樣子是真的討打。

“此事……可要告知毒爺爺他們？”年低問。

甜寶想也不想，“不，他們開開心心就好。”

年有一瞬沉默，他知道會這樣回答。

對邊親近的人，甜寶素來報喜不報憂。

片刻后他微微傾湊近，低嗓音，“回大越后船泊碼頭補給時，咱溜？”

甜寶下意識也低嗓音，“溜哪？”

“去羌族，流蟲既然出自羌族，定能尋到解蠱之法。”

“去。”甜寶道。

其實也有這個想法，命是自己的，能活久一點自然好，若是實在抗不過再認命。

船艙里，老們說笑聲仍未停歇，笑聲陣陣傳將出來，讓艙外的人聽著亦覺開心。

夜，眾人早早睡去。

在龍元這段時間搞了大事，一行其實也沒怎麼睡好。

如今事暫了，回到自己的河上地盤，放下心來后輕易就被倦意席卷。

甜寶也早早歇下了，只是睡得不太安穩。

白大褂、針筒、管、手刀頻繁替在眼前出現，鼻端甚至能清晰聞到消毒水的味道……這些皆是被塵封在記憶深的心魔。

知道自己沒有睡沉，卻怎麼都醒不過來。

以致不知道那些畫面究竟是夢，抑或是幻境。

太過真實，讓恍然以為自己又回到了那個地方，手臺冰冷，圍在手臺前的一張張臉孔，悉又猙獰。

甜寶冷冷看著那些獰笑的臉，想殺了他們。

想殺了他們！

“唔——噗！”眼睛豁然睜開，甜寶緩緩抬手抹上角。

房漆黑，指尖黏膩，鼻端嗅到淡淡腥。

起，漠然將手指拭干凈，在暗室中靜坐。

良久，坐著閉眼，沉空間。

空間跟以前一樣，沒什麼大變化。

只是遠山脈前又多了一座山，堆疊金銀珠寶各種玉古玩，還有散落的皇帝收藏的書籍。

近一些的藥田里，則多了很多坑。

好在那些坑都避開了生長中的藥材，看在不死人開始學乖的份上，四目相對時，甜寶沒把他再種進地里。

不死人脖子以下全是鐵皮，黑漆漆的眼珠子幽幽對焦眼瞳，握劍的手一揮一揮松，遲遲沒有劈出去。

“在這里你打不過我，乖乖一邊玩去。”甜寶上前，對那把抬起的利劍視若無睹，拍小狗似的踮腳拍了下不死人腦袋。

不死人握著劍蹲下了，仰頭繼續幽幽盯著。

甜寶，“……”

什麼意思？

四目持續相對，一旁土坑里八個活死人強作背景板，場面莫名詭異。

角了下，一笑意涌上來，甜寶在不死人旁邊坐下，眺著遠山。

許是因為旁邊的人不能稱之為人，不管說什麼他都聽不懂也不會回應，讓有了說話的興致。

“我中蠱了。沒想到一個小部族，用蠱的手段竟然這般厲害。”

“還不知道會不會死，我要去尋解蠱的法子。”

“你生前應該也是有親朋的吧？我也有，他們都很關心我，所有有些事更不能讓他們知道。”

“如果我死了，這個空間不知道會如何，到時候我會先把你放出去。”

“希你在外界也能好好活著，別再聽人使喚，別再做工。”

不死人很安靜，雖然不會說話不會回應，但是蹲在那里不的時候，給人一種認真傾聽的錯覺。

甜寶偏頭看他一眼，乖。

及后右手虛握，一個梨出現在手心，遞到不死人面前，“會吃東西嗎？”

不死人僵轉脖子朝看去，頸骨咔咔響，像是被氣出來的靜。

“我教你吃，以后去了外面，別人看到你吃東西便看不出你不是人了。”

不死人脖子不轉了，眼珠子轉，落在那顆梨上，眼神幽幽。

真個就教起來，教得既認真又有耐心。

“張，原來你有牙。咬，嚼，咽。”

“咽會不會？往肚子里吞，這里是你的肚子。”

“不錯，真能吃——”

這話甜寶只說了一半就說不下去了。

視線緩緩下移，落在不死人屁上。

因為被了裳，不死人相當于赤著子蹲在那兒，軀干全是鐵皮構造。

看得清清楚楚。

梨子他確實吃了，還咬了嚼吧了。

然后從屁下面出來了。

掉在地上就是略嚼過的樣兒。

甜寶，“……”

甜寶，“……”

“噗嗤！”

“哈哈哈哈！”

長這麼大，這是第一次笑得這麼不像本人。

不死人把剩下的梨子扔了，握著劍就去砍后頭坑里的鐵皮人。

砍不夠，還上腳跺。

背影竟有種惱怒氣急敗壞的味道。

甜寶抱著肚子直不起腰，樂極生悲笑出滿。

這讓對不死人更有種惺惺相惜之意。

同是天涯淪落人。

就著溪水洗掉下漬，沒再管玩得忘我的不死人，甜寶笑笑離開了空間。

房依舊昏暗。

只是房門被打開了。

床前年影逆著門外進來的，僵直冷，可見的發抖。

“甜寶，甜寶……甜寶！”

連嗓音都發著。

甜寶睜眼，抬手在年手臂拍了下，“慌什麼，還活著。”

下一瞬，整個人驀地被年抱進懷中。

力道之大，勒得險些不上氣。

耳邊，是年發狠聲線，“我不會讓你死的，甜寶，一定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