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云城大街。

一群衙差提著佩刀兇神惡煞，從街道這頭跑到那頭，又從那邊巷子躥到這邊巷口，死命追前面穿著破爛看起來瘋瘋癲癲的老頭。

“站住！有種別跑！”

老頭在街頭巷尾上躥下跳，里不忘囂，“有種別追！你爺爺立馬停下來！”

探著腦袋在街邊看熱鬧的百姓不計其數，一個個的瞧稀奇。

“這老頭我有印象，好像前兩日才出現在咱云城的，咋惹上衙門了？膽子可真大！”

“你沒瞧見那老頭溜衙差跟溜狗似的？人上有好功夫，自然藝高人膽大，能怕了衙門？”

“我聽說昨夜楊大人府上進賊了，把庫房翻得七八糟不說，還連兩次！”

“……！！”

那老頭被追得不冤枉。

雖然楊大人不是什麼好，你吧吧一次就算了，一晚上連兩次踩大人的臉，不是別人死追你不放麼？

還擱這跑，趕出城吧！

街邊看熱鬧的還有兩個孩子，一大一小，十歲左右年跟五六歲的小孩，穿著不多好但是看著干干凈凈，模樣長得也都致漂亮。

兩人蹲在人群前頭，人手一個烤吃得噴香。

“毒爺爺跑幾圈了？”

“六圈。”

“這老頭，昨晚竟然又跑出去玩兒，讓他多跑兩圈！”

小孩仰頭看了眼頭頂慢慢爬高的太，“要回家。”

“不急，今天就能到邊城，不遠了。”

年啃完手里，骨頭一扔，掏出帕子先把小孩角油漬掉，才轉頭自己的手，眼皮子不抬就朝那邊喊，“毒爺爺，不玩了，趕路了！”

“來了！”老頭立刻從街尾躥回來，后跟著一溜兒氣吁吁的尾，“城門！”

他話落，蹲在人群前頭的小年跟小孩眾目睽睽之下縱飛遠，端是輕如燕，期間還給飛近的老頭扔了個兒。

眾，“……”

恕他們眼拙了！

沖出云城城門，后頭追兵很快被甩掉。

白彧對老頭立刻控訴開，“毒爺爺，你昨晚溜出去沒帶我們！”

毒不侵啃著瞪著三角眼，振振有詞，“這能怪我嗎？那個楊府好歹是老爺家，庫房里竟然一好藥材找不著！回到破屋老頭越想越氣不順，又去顧了一次，把他庫房里的黃白俗拿走了！”

“黃白俗呢？在哪？”

“扔別人家去了！老子一戶人家扔一塊銀錠子金葉子，桀桀桀桀！想把金銀找回來？那得挨家挨戶去搜去！”

“沒剩下？”

“剩來干啥，你毒爺爺視錢財如糞土，扔出去的全是糞！”

白彧致面容氣得扭曲，“我們銀子被人順走了，你既然銀子好歹給留點！我跟甜寶三天沒換裳了！”

老頭不滿了，“嚷啥嚷，馬上就到邊城了，沒銀子咱不也好好的回來了嘛！甜寶，你說毒爺爺有沒有做錯！”

甜寶毫不猶豫，“沒錯，劫富濟貧！”

老頭得意朝年攤手，看，看！

年磨牙微笑，“你們對。”

“哼！”老頭滿意了，瞧瞧手里骨頭，“對了，哪來的，咱不是沒錢了麼？”

甜寶，“白彧的。”

白彧，“……”

明明是你拿銀錁子買的。

瞄了眼小孩攥起的拳頭，白彧背起黑鍋。

進邊城地界，環境可見的蕭條起來。

路邊到的霜打后發黃的枯草跟灌木，沿途樹木落葉紛紛。

一路笑鬧回來的三人到得城門口附近時，臉上笑意微微斂去，腳步緩下來，眼睛不著痕跡掠過兩側。

城門外兩側是人高的枯黃雜草，連片，在秋風下輕輕搖晃。

于蕭瑟中出種詭異。

白彧下意識牽住甜寶的手，在手背叩了下。

沒有蟲鳴。

太靜了。

蟲草后有人埋伏。

毒不侵背著手，面上看似沒有異樣，心里頭又在罵娘。

馬上要到家了怎麼還玩這一出，一路上埋伏多次了？

煩死了！

狗皇帝手底下養的幾千直隸兵他娘的全用來逮他們了吧？

太醫院怎麼沒給好好瞧瞧？他們主子腦子有病！

詭異靜寂間，草叢后傳出一聲極細微的兵刃出鞘聲。

氛圍瞬間被拉。

這時前方城門突然傳來靜。

馬車軋過地面的轱轆聲，以及腳步踩地的紛踏聲。

穿過城門，馬車簾子被人從里掀起，出白奎笑容滿面的臉，“兒子誒！爹接你來了！哈哈哈哈！”

馬車后頭跟著護衛，二三十眾。

同時城墻上頭飄來兩聲錚錚琴音。

下面的人抬頭，就見三丈多高的墻頭上，月袍男子優雅端坐，膝上置古琴，冷白手指在琴弦有一搭沒一搭的撥。

在月袍男子兩側，一字排開二十多人，一看就知道都是打架好手。

毒不侵看看下頭，又看看上頭，老臉，最后狠狠罵出一句，“又裝！”

城外繃的氛圍，因為這兩人出現，悄然散去。

白彧放松下來，拉著甜寶就往馬車上鉆，“老頭子，你這次來得及時啊！”

白奎，“兒子，第一句話好歹說聲想爹了。”

“對外人說謊也就罷了，對親爹怎麼能說謊？”

“……”

“你這一邋里邋遢怎麼回事？誒呀人也瘦了一大圈！出去吃不好睡不好盡罪了吧？爹說了讓你多帶點銀子——”

“還好沒帶，全被了。”

“……”

白奎視線往外，看向毒不侵。

老頭看天。

正好瞧見百曉風那個狗飄飄落地，走到他面前，微笑著扔給他一張紙，一手臂長。

“這啥？”老頭接著那張紙，一頭霧水。

男子角弧度拉大了些，一派清風朗月，“賬單。”

“……什麼賬單？”老頭凝目往紙張末尾細瞧，“兩萬兩？！老子劫富濟貧一次也就弄個百八十兩，你他娘丟張紙過來就敢寫兩萬？！打劫比更好賺是嗎你姥姥！”

“本座親自制的人皮面，一張就價值千兩以上還有市無價。你算算一路你們這些人換了幾次臉，看在老鄉的份上，已經給你們抹了零了。莫要賴賬。”

“……”老子賴賬你能奈我何？毒不侵咻咻咻把紙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