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時,天破曉。
幺寶被屋外爭吵聲擾醒,迷迷糊糊間還沒睜開眼,里就被塞進口糧。
最初的恥跟抗拒無效后,幺寶開始坦然吮吸。
既管不了給塞糧的娘,也管不了只會吃的,能怎麼辦呢?
躺平了。
人醒了,屋外的爭吵也變得清晰起來。
幺寶一聽其中大嗓門,就知道是阿。
阿在跟人吵架。
先是一婦人尖利刻薄嗓音,“怎麼,我哪點說錯了?咱大槐村在雪山下這麼多年,我嫁過來也幾十年了,就沒出過雪崩這種事兒!結果你家賠錢貨一生出來就鬧雪崩,村里哪家房子沒被禍害?崩的崩裂的裂!就是個災星!咱大家伙的損失就該你家來賠!”
蘇老婦冷笑連連,“我呸!真是棺材里出腦袋來,死不要臉了!正好今兒老娘也有話說!自打你嫁到大槐村,我蘇家就沒一天能發達!你家院子兩邊門戶個比個的窮!你怕不是天生掃把星帶晦氣,誰家跟你沾邊誰窮得底掉!你先把自己上的晦氣洗洗干凈了,去大佛寺開個!回來了咱把這幾十年的賬好好清算,一個銅板你都別想!”
刻薄婦人登時急了,連聲呸口水,“放你的屁!別人家窮干我屁事?整個大槐村哪家不窮的?憑什麼怪到老娘頭上!”
蘇阿:“這話說得真有意思,帽子扣到你頭上你就急跳腳了,把帽子扣到別人頭上的時候你倒是不虧心!這邊削尖了腦殼鉆錢眼,那邊有個豬欄,你是不是還要爬進去找屎哪?”
“……蘇蘭氏!你不就仗著有個遠親當大才敢這麼橫麼!也不看看這麼多年了,人大瞅沒瞅你家這窮親戚一眼!不一樣面朝黃土背朝天地里刨食!還真把自己當人了!”
“說一道一扯恁遠干啥?管好自己一畝三分地,別把碎到別人院里來!下次再讓老娘聽到你罵我幺寶是災星,老娘撕了你這個老賠錢貨!千年掃把星!”
等幺寶吃完,外面的爭吵也以蘇老婦完勝告終。
蘇家雖然人丁,但是家里齊心得很,漢子又都是孔武有力的,連蘇家老婦跟二媳婦都是有名的彪悍,村里人到底顧忌一二,不敢輕易踩到蘇家頭上去。
堂屋里生著火盆子,這是農家貓冬時唯一能取暖的件。
蘇安蘇文蘇武三個小崽子已經醒了,圍在火盆旁等著吃烤梨。
對屋外陣仗,三個小崽子表現淡定得很,他們阿輸不了。
反正打他們記事起,阿甭管是打仗還是手上撕,就一次沒輸過。
再說阿爺叔伯他們抄著家伙在后頭撐腰呢,隔壁長舌婦也只敢站得遠遠的囂。
等阿帶著的兵團走進來,梨子烤好了,沒有多余花樣,就是黃澄澄的梨子架在火盆邊上,烤了就能吃,天寒地凍,免得娃子吃冷的鬧肚子。
“個吃怕的,每次探著老娘底線來踩,剛才要是敢靠近一步,老娘就沖上去了!”勾了張四腳凳在火盆邊上落座,蘇阿還在憾沒能上手。
仨崽子,“欺怕!阿,烤梨能吃了嗎?我們等好久啦!”
一早上起來就看到籃子里裝著滿滿的梨,仨崽子眼睛都綠了。
果子雖然不比貴,但也是好東西,小娃子哪有不饞吃的。
愣是一早上不挪窩,守在火盆旁等著。
蘇老婦上手了下烤梨,外皮已經被烤黃褐,陣陣焦香散在空氣中,勾人肚子里饞蟲。
“三個小饞鬼,吃吧,一人一個,小心別燙了舌頭。”蘇老婦將梨子分給仨崽子,還有四個分別留給蘇大、蘇二夫婦。
剩下兩個放籃子里沒,“老二,晚些去秀兒那,把那兩個梨帶上。”
“娘,你跟爹還沒吃哩,干啥拿去便宜陳家老虔婆?”蘇二不滿嘀咕。
“你當我樂意給吃?這是給你妹子長臉的!德,你拿就拿,別恁多廢話。”
蘇二典型娘寶,娘眼睛一瞪,他就該脖子了,哪還有二話。
只是兄弟倆也私底下有作,兩對夫妻各自勻了一個梨出來,供給爹娘一塊品嘗。
“這梨真甜!我從沒吃過這麼甜的果子!爹,二叔,你們在哪摘回來的呀?”蘇安品著甜滋滋熱燙燙的梨,滿足得瞇起眼。
蘇大了下他小腦袋,哼笑,“有的吃你就吃,哪那麼多問題?不過這梨確實甜。”
閨心疼家里沒糧,特地變出來的,那麼小就懂孝敬了,乖寶誒!
蘇老婦跟老漢吃著梨,想到別,“幺寶還沒起小名呢,要我看,就甜寶了,怎麼樣?”
“甜寶,甜寶……嘿!好聽,小名就這個!”蘇大樂了,眼睛轉了轉趁勢道,“爹,娘,要不干脆把大名也給咱甜寶起了?”
大槐村念過書的人不多,蘇老漢就是當中一個,上過幾年私塾,算個半吊子。
家里小輩的名字都是他給起的。
聞言自然不二話。
“甜寶出生,家里就摘回九個梨,蘇九……九梨……梨音同離,不吉利,就蘇九霓吧!”
名字一出,滿堂稱道。
蘇老漢笑瞇瞇的,隔著灰布簾看向一旁小房。
九天之上,云霓之巔。
他沒想著孫日后有多大造化,只能食無憂,平安喜樂,這便是大福了。
灰布簾被掀開,仨崽子登登登往房里跑,蘇安沖在最前面,舉著吃剩的半個梨獻寶似的,“娘,妹妹有名字了,小名甜寶!大名蘇九霓!可好聽啦!妹妹你高不高興呀?哥哥這里還有梨子!可甜可好吃的梨!我特地留了點沒舍得吃完,給妹妹吃!”
眼瞅沾著口水被啃得坑坑的梨朝自己來,幺寶嚇得眼睛一鼓,兩蹬直,死死閉小腦袋努力往后仰。
外面的話聽得到!
不要吃梨!
有口水!
走開!
抗拒無果,幺寶腦袋一轉埋進娘親懷里:娘,救命!
劉月蘭,“噗嗤!好了你們仨,別鬧妹妹,妹妹還小不能吃果子呢,你們留自己吃。”
雙手輕將兒往懷里攬,這還是閨第一回跟表現親近。
可得心都要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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