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菡娘得了消息後，領著方芝娘去了雲樓。

因著怕平國公老夫人擔心，方菡娘把秋珠遣回了平國公府去說一聲，兩人可能會晚些回去。

秋珠有些擔心，但因著這些日子對方菡娘日益增加的信服，也沒有反對，由方菡娘給從車馬行租了輛馬車，送回去了。

方菡娘邁進雲樓時，雲子祥正滿臉激的引著馬車從雲樓的後門往天井院子裡頭運。

這是一輛專門運貨的平板馬車，厚厚的摞了大半車棉，上頭罩了一層油紙布，免得棉再被落雪沾溼。

運貨的車伕是繡莊裡頭一個一等繡孃的丈夫，他是在繡娘中午回家拿用慣手的針線時，聽媳婦說了雲樓老闆的義舉，主要求來幫忙送貨的。那車伕跟雲子祥臉上的表差不多，都是一臉的激，他著手站在馬車旁邊，張了張，想說什麼，卻又不知道說什麼，只得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雲子祥要付他車錢，他連連擺手，明明方纔同雲子祥寒暄時話都說不利索的男人，此時態度卻堅決的很：“不行，這錢俺不能收哩。俺家媳婦說了，這是給那些快要凍死的人的，東家是在做好事，俺們雖然沒什麼錢能幫得上忙，但好歹能出一把子力氣。東家放心，後頭的貨需要俺運時，你吭一聲就行，俺，俺不收錢！”他連連推掉了雲子祥的車錢。

雲子祥骨子裡頭是讀書人的子，不願意佔人便宜，他急得不知道說什麼好。

方菡娘同方芝娘站在那兒含笑看著，見兩人在那爭執車費的問題，不知道要推到什麼時候去，這纔出了聲：“這位車伕大哥，謝謝你的一片好心，不過大哥你也是要養家的，大冬天的，這般跑來跑去，也怪不容易的，車錢你還是收下吧。”

車伕轉頭看到方菡娘，呆在那兒訥訥不能言語。

他想起媳婦說的話，說東家也是接到了一個單子，真正出錢幹好事的是東家背後出錢的那個老闆。

他記得媳婦當時還跟他慨，說從來就沒見過長得那麼標緻的千金小姐。

車伕一見方菡娘，就想起了媳婦說的那話，知道眼前這個小姑娘，就是媳婦口中的那個老闆。

車伕張了張，臉漲得有些紅，不知道說什麼纔好。

雲子祥趁機把那一塊碎銀子塞到了車伕手裡頭。

“哎，哎……”車伕哎了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最後漲紅了臉，“東家，那，那以後你要是再運貨，儘管支聲啊。”

雲子祥高興的，點了點頭。

車伕被迫收了銀子，還有些不好意思，他上前幫著解了平板車上綁著的繩子，掀開了油紙布的一角，讓方菡娘看那些摞得整整齊齊的棉。

車伕頗與有榮焉道：“您看這做工……”他頓了頓，有些不知道如何去稱呼方菡娘方芝娘纔好。

看兩人的年齡，還是小姑娘，他一個三十來歲的漢子，按他們巷子裡頭鄰里的習俗喊對方“大妮子”的話，好像是有點太不敬了。

可是喊“老闆”吧？這麼兩個滴滴的小姑娘，喊這種話實在有些喊不出口。

車伕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後喊了個“大小姐”。

這稱呼一出，車伕覺像是找回了些自信。

對，這稱呼應是沒錯的。

眼前這兩位姑娘，可不就跟那些話本里頭說的那種千金小姐們似的嗎？

車伕卡過了這陣，說話重新又流暢起來。

“大小姐，這一共是二百件棉。大號有九十件，中號七十件，小號四十件。”車伕一臉與有榮焉道，“您可以看看這針腳，絕對耐用的很。”

方菡娘上前，拿了一件棉仔細看了起來。

這荊川布果然是了些，一手，就能明顯覺出手同以往們穿的那些布料不一樣。

或者可以說，差距真是太天差地別了。

不過，這種布料的好是相當保暖。

棉大多都是靛藍或者是暗紫調的，看上去有些老氣。

雲樓的印章就印在了棉後頭，靠近領子的方向。

綽綽的，倒是增添了幾分雅緻。

方菡娘拿了件中號棉，同方芝娘低語幾句，讓在這邊的庫房裡頭稍微一等。

方芝娘點了點頭。

方菡娘對雲子祥道：“雲老闆，借您家裡的客房一樣。”

雲子祥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點了點頭。

方菡娘拿著中號棉去了客房。

過了一會兒，方菡娘穿著那中號棉出來了。

對於來說，這中號棉還是有些大了。不過也無妨，尋了兩繩子將袖口一紮，另一隻手將領口那兒一攏，倒是也不往子裡頭灌風。

方菡娘大大方方的走到有些呆滯的衆人面前轉了一圈，笑道：“別說，這布上真是暖和的很。今年冬天這般冷，都快呵氣冰了，單靠這一件棉，就足夠了。”

至於布料糙的問題，在這優點面前，倒是可以忽略不計了。

方菡娘也是窮苦過來的，雖然眼下穿慣了綾羅綢緞，但畢竟曾經是那般苦日子過過來的人，深知在快要被凍死的時候，有一樣可以寒的東西是多麼的重要。

至於布料糙？

在生死關頭，那本不重要好嗎？

雲家那個未留頭的小丫頭歪著頭吮著手指，看向方菡娘，小聲道：“原來有錢人家的大小姐，穿窮人的服也這麼好看啊……”

方菡娘微微笑了笑。

雲子祥在一旁看呆了，腦子裡頭突然就鑽出來一句話。

縱使荊釵布也難掩其半分風華……

雲子祥的臉，騰地一下，像是燒著般通紅起來。

不過，沒有人注意到他。

方菡娘穿著這棉轉了一圈了一下便回去把原本的衫換了回來。

因著這穿穿，方菡孃的頭髮也有些散了。不過今日出門，爲了方便行事，本就挽得是極爲簡單的髮簪，自己對著鏡子，幾下就挽好了一個髮髻，拿簪子隨手一簪，便出了門。

雲子祥都有些不敢去看方菡娘了。

方菡娘也不在意，同那車伕笑道：“這棉質量確實好的很，繡娘們都辛苦了。”

車伕彷彿自己被肯定了般，激的臉都漲紅了。

方菡娘說：“一事不煩二主，有件事，還得麻煩車伕大哥一趟。”

車伕替人拉貨這麼多年，遇到的有錢人也不，哪裡見過這樣客氣的千金小姐？

他激的就差拍著脯保證了：“您，您有事就吩咐！”

方菡娘看了看外頭的天，微微點了點頭：“還是得稍等一會兒。”

過了不多時，雲樓前頭店鋪看店的夥計，幾乎是嚇得屁滾尿流的跌跌撞撞跑了進來：“東家！東家……壞事了！外頭，外頭來了好些軍爺！”

雲子祥的臉一下子也變了。

他們這些開店鋪的，其實不怕什麼地流氓，地流氓鬧了事，這些總有說理的地方。

他們最怕的，就是那些軍子來鬧事了。

那些軍子，衙門不樂意管，軍營裡頭他們這些開店鋪的也沒門路見到那些軍子的頂頭上司。

一旦遇上來鬧事的軍子，那幾乎就做好準備打落牙齒含吞吧。

方菡娘見雲樓的人都一副惶惶不安的模樣，連忙道：“大家別急，八是自己人。”

自己人？

雲子祥迷迷糊糊的甚至有些想笑。

他同那些“軍爺”，什麼時候能爲自己人了？

方菡娘領著方芝娘從雲樓店鋪的後罩門進去，一看，果然，外頭列隊領頭的是阮家軍裡頭曾經護衛過方菡孃的一個很眼的侍衛。

雲子祥咬牙跟著方菡娘出來了。

要是真有什麼事，他就算拼了這條命也不能讓那些軍子衝撞了這位姑娘……

方芝娘驚喜的張了張，但向來心思細膩，知道方菡娘不願意讓人知道們的份，本來到嚨眼的幾個字便嚥了下去。拉了拉方菡孃的手，示意往那隊阮家軍後頭看。

方菡娘疑的過去，這才發現，隊伍最後頭的馬上坐了個人，不是阮楚宵又是誰？

方菡娘有些錯愕的愣在了那兒。

三表哥怎麼親自過來了。

讓秋珠回去帶口信，是去找了這位阮三爺，讓他幫忙撥個十人的小隊過來幫們護衛一下。

結果，一來來了二十人不說，怎麼連這位阮三爺都親自出馬了？

方菡娘微微咬了咬脣。

這可不行。

這位三表哥外貌實在太打眼了，走在外頭，幾乎是在那兒明目張膽的宣稱們是阮家的人了。

這就影響了的計劃了……

在方菡孃的計劃裡頭，們並不能有一半點主流份的地方。

一旦們主流出了們是阮家的人，那肯定有不人會覺得，們是爲了洗清污名纔去故意做的這麼一場施粥施。

得讓那些有心人，主去發現們是阮家的人，發現們阮府是在不留名的做好事，這樣，纔有轟效果，才能一舉擊碎那些關於阮府眷們心底歹毒的流言蜚語。

方菡娘沒了法子，只得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