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蕖堂。
紫檀座青白瓷三足鼎香爐裡的白煙嫋嫋升起,在屋子裡頭瀰漫著一清新的桂花清香。
方菡娘著一個小紙包,坐在擺放著香爐的小桌前微微蹙著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這是自打方菡娘把方芝娘方明淮送走後,就一直坐在這兒,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秋珠見方菡娘這般沉思,也不敢打擾,一直默默的站在一旁,等著方菡娘開口吩咐做事。
秋珠覺得,主子這般靜靜想事的時候,還是不要打擾的好。
然而,方菡娘也沒有“靜”多久。
不多時,便抖了抖鼻子,打了個小小的噴嚏。
秋珠失:“姑娘?可是涼了?”
方菡娘擺擺手,微微有些狼狽的起,遠離了桌子,指著桌子上擺著的那香爐吩咐道:“秋珠姐姐,快,快幫我把這爐香滅了。”
秋珠這才反應過來,有些忍俊不的,帶著笑意,彎腰應是。
方菡娘忍不住還是去開了一小溜窗戶。
寒冷刺鼻的空氣一下子涌進了屋子。
方菡娘卻覺得驟然一輕。
將那爐香熄滅後的秋珠含笑過來,又隨手幫方菡娘把窗戶關上,嗔道:“姑娘,外頭風雪還那麼大,您也不怕著了涼……您一下子離著香爐那麼近,自然會被嗆到。”
方菡娘輕咳一聲。
這點燃的香,是平國公府裡頭常用來薰服的香料,方纔問屋子裡頭管著香料的丫鬟要了些。
本來是想試試,這普通的香料同手裡頭這個紙包的香料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是的,方菡娘手裡這個小紙包裡頭的香料,就是之前託綠鶯幫搞來的安息香。
不過……現在改主意了。
方菡娘喚了一聲“秋珠姐姐”,著手裡頭的小紙包轉,神有些慎重:“……我有件事需要秋珠姐姐幫我出城去城外的莊子上一趟。”
秋珠神微微一凜:“姑娘是說?……”
方菡娘點了點頭,左右看了看,將屋子裡頭打簾子的,添炭盆的小丫鬟都屏退,這才又輕聲道:“秋珠姐姐幫我去城外莊子上找一下百靈。”頓了頓,將手上的小紙包極爲慎重的到秋珠手上,“這是我託綠鶯姐姐幫我從二房那兒弄到的香,你讓百靈去聞一聞,跟那天晚上守夜時聞到的那異香,是不是同一種……旁的事不要跟百靈說。”
跟聰明人說話就是方便,秋珠臉一下子就煞白了,但是依舊堅定的攥住那小紙包,聲音微微有些:“姑娘,奴婢知道了……”
秋珠作麻利的很,將那小紙包小心的放進懷裡頭後,回屋簡單利落的拿了些東西,披了件斗篷,就來同方菡娘回話:“姑娘,若有人問奴婢,奴婢就說,你讓奴婢去莊子上看看這冬日莊子上有沒有不妥當的地方……”
方菡娘欣道:“秋珠姐姐辦事,我是放心的。姐姐隨機應變,一切小心行事。”從一個小盒子裡頭拿出個小印章,上頭刻著的名字,是平國公老夫人著人給做的私章,“若是莊子上的管事對你有什麼疑問,你就拿這個給他看。”
秋珠點了點頭,將那印章小心翼翼的放懷裡。
方菡娘又囑咐道:“……去車馬讓人給你套個馬車,外頭風雪大,路上一定要小心。”
秋珠應了,將斗篷的兜帽拉起,往外頭的風雪裡行去了。
方菡娘站在廊下看了許久,幽幽的嘆了口氣,這才轉回了屋子。
其實,也不知道爲什麼要去查證這件事。
但是,如果不去查證,那麼就永遠不知道這件事的真相是什麼。
……
衙門大堂。
京兆尹著堂下跪著的孔氏,不著痕跡的打量了一番。
孔氏二十來歲出頭,雖說神有些枯槁木然,但眉眼間確實有幾分清麗之。
京兆尹心中不由得點了點頭,怪不得連家規森嚴的平國公府裡頭出來的阮二老爺,都會冒著犯家規的風險,把這孔氏在外頭置了外室。
“堂下所跪何人!”京兆尹威十足的開口喝道。
孔氏下意識的微微了,似是有些懼怕的又垂了垂頭:“民婦……民婦孔氏。”
京兆尹又向那些個吃飽喝足的乞丐,問道:“你們看好了,當日去的那個婦人,可是?”
那些個乞丐方纔熱乎乎的飽餐了一頓,正是神清氣爽的時候,他們看了孔氏一眼,紛紛道:“沒錯,青天大老爺,是!”
“這歹毒的婦人,化作鬼我都認識哩!就是!”
“是,是!”
嘰嘰喳喳的,好不鬧騰。
京兆尹不得不又拍了下驚堂木:“肅靜!”
總算是清靜了幾分。
神枯槁的孔氏聽到這些話,扭頭看了那些乞丐一眼。
那些乞丐紛紛對做出各種各樣侮辱的鬼臉。
孔氏像是想起了什麼,木然的神一點點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臉上的怒:“是你們!”
眼神落在一旁那個瘦猴子似的乞丐上。
那個乞丐方纔飽餐了一頓,角還沾著一點饅頭粒,看上去頗有幾分稽。
然而孔氏還是準確無誤的認出了這個瘦猴子似的乞丐,就是之前想要去兒子壽的那兩個乞丐中的一人!
這下子可是新仇舊恨都涌上來了。
孔氏尖一聲:“是你!”
那個瘦猴子乞丐臉上剛出挑釁的神,堂上坐著的京兆尹便重重的拍了下驚堂木:“孔氏!不得咆哮公堂!”
孔氏是平民百姓,儘管跟了阮二老爺當了外室,但因著的份見不得,在從前的幾年裡頭,都借不上幾分力。孔氏清楚的知道,像京兆尹這樣的大,擡擡手那就能碾死。
孔氏瑟了下。
那個瘦猴子似的乞丐倒是會看人眼,他立即換上一副恭恭敬敬的神,跪著向京兆尹似模似樣的拱了拱手:“在青天大老爺的堂上,小的們自然是要安安靜靜的。也就是像旁邊這個歹毒的婦人,纔會這般不給青天大老爺面子。”
極爲劣的挑撥。
孔氏卻氣的臉紅脖子的,卻也說什麼都不敢再大聲說話了。
京兆尹滿意的微微點了點頭,他又看向跪在一旁有些瑟瑟的差人們,問道:“你們幾個,可看清了,可是前些日子給你們銀錢讓你們把乞丐驅逐出去的婦人?”
“這……”幾個差人哪裡敢多說什麼,他們已經知道對方是平國公府的人了,無論是京兆尹還是那個兵部的大,都是擡擡手就能弄死他們的大人,他們是萬萬不敢得罪其中一方的。
京兆尹神一變,用重重的敲了下驚堂木:“閃爍其詞!你們忘了你們畫的押了嗎!是想以弄虛作假、玩弄證詞的罪名,就地被押大牢麼!”
幾個差人渾一震。
這幾個差人是社會底層的小人,自然早就練出了一的油。
聽話聽音,他們聽京兆尹這話裡頭的意思,似是有讓他們把這事咬實了的意思。
幾個差人蔽的在底下相互換了幾個眼神。
雖說兵部的大也很難搞,可眼下他們這就要因著得罪京兆尹而被關起來了,等著他們的還不知道是什麼,那可能會發生的災禍跟眼前馬上就要發生的災禍相比,自然是先以眼前的災禍爲重。
幾個差人幾乎立馬開了口,七八舌道:“沒錯,大人,是這個婦人。當時就是給了我們一百兩銀子讓我們把那些乞丐驅逐出去!”
孔氏眼皮跳了跳。
聽到現在,還有些雲裡霧裡的,不知道京兆尹要搞什麼。
難道給那幾個差人錢,讓他們多照顧些自己的兒子,也犯法了嗎?
孔氏心裡頭還在琢磨著,就聽著上頭的京兆尹又問道:“孔氏,你可認,你當日曾經給過這幾個差人一百兩銀子,讓他們把在義莊裡頭躲風避雪的乞丐全都驅逐出去?!”
孔氏覺得有些不好,忍不住擡起頭,辯解道:“大人,實在是我兒子就是因著兩個乞丐而死……他死後有乞丐的地方我怕會擾了他的安眠……”
京兆尹重重的拍了下驚堂木:“說這些作甚!孔氏,無論你的機是什麼,本就問你,是不是你給了差人銀子,讓他們驅逐義莊裡的乞丐?!”
孔氏脣哆嗦了幾下,然而,在京兆尹的威之下,還是有些巍巍的開了口:“是……是民婦……”
京兆尹滿意的很,同一旁候著的師爺耳語幾句,師爺點了點頭,又去書記哪裡低聲說了幾句什麼,書記立即筆直書,一氣呵的寫了一份供詞。
師爺拿起供詞,給京兆尹過目。
京兆尹拿過去一看,上頭黑字白紙的寫著:
民婦,平國公府二房孔氏,現承認曾於某月某日,賄賂差人紋銀百兩,使其驅趕義莊中的乞丐,致使數名乞丐凍死。
京兆尹雖然還有些不太滿意,但眼下時間倉促,這樣也就勉強可以了。
其實,京兆尹也清楚,重點不是供詞上寫了什麼,重點是孔氏認了這張供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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