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菡娘聲音清脆，如同黃鸝出谷，清泉解凍，叮叮咚咚的，當輕笑著說這件事時，語氣雖然是極爲和緩的，那武卻似了極大侮辱般，臉皮漲紅，瞪向方菡娘：“你個黃丫頭，懂什麼……”

方菡娘聞言笑容更甚，臉頰畔的小酒窩更是隨著笑容越發深了：“方纔將軍問我笑什麼，眼下將軍又問我懂什麼。看來在將軍心裡，福安郡主地位倒是高的很啊，即便欺人，辱人，殺人，在將軍眼裡，那都是可以通過謹王殿下犧牲自己的幸福去教化的。古語云，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方菡娘頓了頓，朝著皇帝微微鞠躬，“吾皇聖明，自然不會犯法，此臣只是舉例而已。”

皇帝擺了擺手，示意繼續說。

那武將一聽方菡娘提到這個，臉又是一，變得十分難看起來。

方菡娘便繼續道：“……那不如將軍教我，憑什麼福安郡主犯了法，就可以這般安然的犧牲一位王爺的終幸福去全這位犯了王法的郡主呢？……難道在將軍心裡頭，福安郡主的地位倒是比皇帝還要高了？”

其餘幾位大臣一聽這話，臉都嚇白了。

天哪，這方菡娘，可真敢講！

姜圍忠更是面白如紙，心裡頭恨不得把姜思華給打死了事！

這麼個人，你都敢去栽贓構陷，甚至還搭上了你爹的前程，你可真是，你可真是膽大包天！

那武一聽，更是面無人的噗通一下跪下了，不住的給皇帝磕頭：“陛下，陛下，臣絕無此意。陛下明察，臣絕無此意啊！是這方菡娘，對，是這方菡娘在口噴人，在污衊我！”

方菡娘聲音帶上了幾分委屈：“將軍這麼說可就沒意思了，明明話都是將軍說的，我只是在順著將軍的思路在反問將軍而已，將軍怎麼一下子就把那污水全倒民上了。”

武見識到了方菡孃的伶牙俐齒，哪裡還敢接方菡孃的話！他只一個勁不住的給皇帝磕著頭，希皇帝不要追究他之前的話！

皇帝半晌沒有說話。

但這沉默，也足夠表示皇帝的態度了！

幾位大臣冷汗淋淋，心裡頭都只有一個念頭：

皇家的事，尤其是謹王的事，那是死也不能再多半句了。

不然，這個武的下場就是他們的前車之鑑！

過了好一會兒，皇帝才淡淡道：“卿快請起。這事不用再說了。”

皇帝這態度，非但沒有安到武，反而讓書房裡這羣大臣的寒都快豎起來了。

沒有說“不怪他”或者“相信他”，只是說“不用再說了”。

這可是極有意味的一句話了，也可以解釋是皇帝相信這武，所以“不用再說”；自然，也可以解釋，皇帝心裡頭已經給那武定了，所以，“不用再說了”。

幾位大臣都是戰慄不已，心裡頭都在後悔，好端端的當他們的牆頭草就好了，今天干嗎鬼迷心竅的，違背了他們一貫的和稀泥準則，要表態支持忠勇王妃呢？

大概是，平日裡皇帝對忠勇王府實在太好了。

好到讓他們覺得，這就是個升的機會。

然而，此時此刻他們才明白。

他們站隊站的，還是太早了！

皇帝沒有再理會這羣心裡頭心戲不斷的大臣們，而是看向方菡娘，似笑非笑道：“小姑娘，倒是會說的。”

方菡娘恭敬的行了一禮：“陛下過譽了，民只是跟他們講道理而已。道理在民這邊，他們不講理，那自然比不過民會說了。”

平國公在一旁哈哈大笑。

甚至就連向來冷漠的姬謹行，眉眼都帶了一分難以察覺的笑意。

皇帝看了一眼姬謹行，又看了一眼平國公，心裡頭有點不是個滋味。

你家外甥，把我兒子都拐去了。

皇帝沒好氣的擺了擺手：“算了，這個孽子的親事，朕是不想再理會了。”他頓了頓，輕描淡寫道，“傳朕口諭，福安郡主重傷，這些日子就好好在忠勇王府養著，不要出來了。”

雖然是極爲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但話裡頭傳達的意思，那卻是再清楚不過——

福安郡主，被足了！

也就是說，忠勇王妃哭哭鬧鬧的這場大戲，終於算是由皇帝的口諭作爲了落幕。

忠勇王妃跟福安郡主，輸的無完。

幾位大臣面面相覷，這次學乖了，什麼都不敢說，紛紛拱手稱是。

方菡娘臉平靜，並沒有因爲皇帝的旨意而得意忘形。

那武將似乎還想說什麼，姬謹行淡淡的掂了掂手裡頭的凌霄劍，平靜道：“說起來，倒是好一陣沒讓這劍見了……”

武將立刻果斷的閉上了，行禮：“陛下聖明！”

皇帝擺了擺手：“你們下去吧，忠勇王妃還暈著，朕要去看看。”

幾位大臣連忙行禮後退出了書房。

姜圍忠混在這些大臣裡頭，倒是也想跟著一起出去。

皇帝似笑非笑的喊住了他：“姜卿。”

姜圍忠渾一個激靈，子像是僵住般，緩緩轉過，出了一頭的冷汗：“微臣在……”

皇帝依舊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樣：“姜卿在任上有五年了吧。”

姜圍忠聲音有些抖，他努力平復著心，仍是不能控制的有些：“回稟聖上，過了年，就滿六年了。”

皇帝“唔”了一聲。

“說起來，姜卿能力是有的，做事也兢兢業業的，朕很是滿意。原本朕是想著過了年把姜卿位置給提一提來著……”皇帝微微一頓，用一種非常痛惜的眼神看著姜圍忠，沒有把話說下去。

但姜圍忠哪裡不明白皇帝話裡頭的意思。

他汗如雨下，噗通一下子跪了下去，整個上都伏在了地上：“陛下，微臣教無方，甘願罰。”

皇帝笑了笑：“孩子大了，有時候歪了也不全是你這個做父親的責任。”他說著，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姬謹行。

姬謹行懶得理會他這話中帶話的父皇。

皇帝見姬謹行對他的“挑釁”沒什麼反應，也有些意興闌珊，他有些索然無味的看著姜圍忠：“說起來，你兒這私德確實要好好學一學了。這樣吧，皇后宮裡頭正好要出去兩個教養嬤嬤，那朕就把那兩個教養嬤嬤賜給姜卿，讓們好好的教一教姜卿那兒，什麼閨德。”

皇帝親自賜下教養嬤嬤，很多時候，這並不是一種榮譽，而是變相在說，“看，你家兒，皇上都看不過眼要替你管教了”，於很多人家來說，其實是一種打臉般的事。

姜圍忠咬了咬牙，還是磕頭謝恩：“謝主隆恩。”

皇帝不以爲意的擺了擺手，隨意道：“對了，說起來這事，瑞王世子在裡面也了一手，不過事關太子，太子要怎麼理，還是隨他……正好，瑞王世子不是同你家兒有私麼？等姜卿兒閨德學好了，就讓瑞王納了你家兒，做個侍妾吧。不然，也太不像話了。”

晴天霹靂！

竟然，竟然是個侍妾……

姜圍忠一邊流著冷汗一邊接連磕頭謝恩：“謝陛下恩典，謝陛下恩典……然微臣那不爭氣的兒早就定了親……”

一般來說，皇帝賜婚，最也是賜個側妃的。

瑞王世子雖然是世子，但也有一世子妃，二世子側妃的規格，眼下皇帝明晃晃的賜下個侍妾，這不就等於明晃晃的宣佈，這姜家的兒同瑞王世子有，皇帝爲了遮住這，才親自賜下旨意——這太打臉了！姜圍忠自然是不願意的！若說前頭陛下賜下教養嬤嬤還能強行說是關臣下，但這賜婚

侍妾，就完完全全把那層遮布給揭開了。

這事若真了，那他們姜家，就不要再做人了！

“啊？定親了？”皇帝有些錯愕。

姜圍忠一咬牙，連連磕頭：“啓稟陛下，臣那不爭氣的小確實是已經訂過親了。當年臣還未發跡時，在鄉下服役時曾與同袍約好，願結爲兒親家。眼下雖然臣與那同袍家室差距過大……但微臣相信那同袍的人品，相信他教導出的兒子定然不會太差，堪配小了……”

“哦，這樣。”皇帝微微點了點頭，又似是有些不經意的問道，“你那同袍，眼下也在朝中爲？”

姜圍忠連忙道：“微臣那同袍，眼下是在鄉下作衙門的吏胥。”

“吏胥啊？”皇帝也吃了一驚，倒是真沒想到門第差到了這般。

姜圍忠卻是如同吃了定心丸般，繼續道：“門第不算什麼，微臣教無方，讓兒竟然做下如此傷風敗俗之事，實在愧對太子殿下與忠勇王妃。願出嫁後，能磨礪心，好好的做一名賢妻良母。”

姜圍忠說到了這個份境上，皇帝這才微微滿意的點了點頭：“姜卿起來吧。”

姜圍忠後的朝服都要被汗溼了。

他心裡頭把姜思華罵了千遍萬遍，恨不得從來未生過這個兒！

升遷的機會丟了是小，這兒，一下子給他得罪了多人？

太子，太子妃，忠勇王妃，謹王，平國公府，這些，隨便拿出去一個那都不是吃素的啊。

吏胥之子，那也就嫁了吧！趕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