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無常索命
任王忍不住嚥了口唾沫。
他是沾點莽大膽,熱上頭,啥也不顧。
殯儀館打更、夜探鬼巢之類的事都幹過。
一度以爲這天底下就沒有自己怕的事。
可現在有了。
這無孔不的嗩吶聲彷彿能夠引他的心跳節奏。
“撲通!撲通!!撲通!!!”
心臟就像了塊大石頭,每一次跳都是在“負重前行”。
雖說每一次制卡反饋,都會映、強化肺腑,可心臟作爲人最重要的之一,再怎麼強化,比起其他部-位,也是脆弱非常。
至黃金級以下卡師的心臟,都很難承重。
任王自然也不例外,饒是有神力抵擋聲浪,半分鐘過去,臉也有些白了,冷汗順著面頰流淌。
紀年遠遠看著這一幕,忽然有些“心”,便讓嗩吶班子慢慢降低音調。
這樣一來,原本尖銳的嗩吶聲就變得有些空靈,飄在河風中,詭異更足。
任王的臉卻是好看了不,逐漸適應了這種力。
並快速調整好狀態,準備加速衝撞。
可就在這時,一聲淒厲的貓在他耳後炸響。
“喵嗚!!!”
那份尖銳驚悚,比單純的嗩吶曲還要高出不。
只一秒,就讓他起了一皮疙瘩,好似被當頭潑了盆冷水,從顱頂冷到腳心。
他甚至能到貓鬍鬚劃過後頸的瘙-。
可當他轉頭時,背上卻什麼也沒有。
只是河邊多了棵歪脖子老槐樹,壯的枝幹上掛著麻繩,下面擺了幾個有些殘破的老壇,不住晃,似乎藏著什麼。
他麾下的【獨眼鏽蝕屠夫】此刻就坐在那裡,出汗極重的手,壇中。
兩秒後揪出一隻髮黑亮、態臃腫、長半尺、雙目通紅的老鼠。
這耗子像是了,拼了命地掙扎,對著鏽蝕屠夫的手就是一口。
可那屠夫是兇鬼之軀,哪裡會被這種小玩意兒傷到,稍一用力,就將其活活掐死。
這時,樹頂忽然響起一聲貓。
任王頭皮發麻之餘,擡眸去看,就見一隻雙目幽幽、皮包骨頭的黑貓正趴伏在老槐樹的樹幹上,死死盯著他。
“這貓……好像餘安然場域裡的那隻……”
“不,養的那隻瘦貓就是寵,偶爾充當氣氛組,遠沒有這麼恐怖。”
任王心說著,擡手指揮鏽蝕屠夫上書捉貓。
可那老槐樹就像有了道行,樹瞬間生出上百張緒不一、神各異的面孔。
屠夫無法攀樹,便原地縱跳而起,手中屠刀直奔黑貓。
誰知卻砍了個空。
那黑貓彷彿只存在於任王的幻想中。
從樹上消失,又在任王轉頭之時,出現在三車上,幽綠雙目死死盯著他。
然後在其手去拍【百疤覆囚徒】肩膀的時候,再次消失,偶爾發出淒厲貓,融進那令人骨悚然的嗩吶聲中。
嗩吶、黑貓……
任王咬著牙,接下了紀年送他的兩樣見面禮。
有來無往非禮也。
眼看著接親隊伍逐漸靠近那條河流,他便指揮【蓑笠凍魚刺客】在暗中浮,隨時準備出手。
“唉君啊,你又知否我久病癆,不久會爲你傷心死……”
那冷絕的歌聲毫沒有停止的意思,詭異的唱腔讓人心俱涼。
無形中也對任王手下的卡靈造了一定影響。
明明接親隊伍距離河流還有幾十米,可凍魚刺客還是魚雷般雙腳脯,準備破水而出。
任王注意到這一點,趕忙進行互通,試圖阻止對方這一找死行爲。
豈料這時,黑暗中忽然出兩隻冰冷刺骨的大手,握住了他的腳踝,不,是凍魚刺客的腳踝,往下拖。
那沛然大力饒是以凍魚刺客藍品三星的品階等級,也沒有任何反抗餘地,很快就被拉到河底。
可這還不是完結。
任王正死命催神力,脖頸忽然一。
“鎖鏈……”
他話剛說到一半,子就猛然靠後,險些從車上跌落,臉瞬間變得青紫。
他覺後有東西在用鎖鏈死死勒著他的脖子,裡某種類似膠質的都像要被生生扯出來。
眼前開始閃過跑馬燈,任王的頭慢慢下垂,可卻在落到一半時,忽然睜開眼睛,斷了與凍魚刺客的聯繫。
總算緩了過來。
“還沒正式開打,就滅了我一員大將,不愧是紀年……咳咳……”
連續遭遇重創,任王表面風輕雲淡,還有閒心誇讚對手,可實際上,心裡已經開始犯慫了。
向來莽撞的他忽然在這一刻“長”起來,被迫變得“理智”。
“如今我邊只有唐叔、囚徒這兩個卡靈,對面卻有那看著就嚇人的新郎,還有沒面的新娘兩個主戰單位,外加一大票小弟。”
“以打多,太不理智,還是穩著點。”
這樣想著,他手拍了拍老頭的肩膀,示意他趕掉頭,朝反方向,也就是大觀園所在的方向走。
見此形,領著紅煞行進的紀年也沒有提速,就這樣慢慢走,不遠不近地跟在那輛三車後。
察覺到自己與那冷氣息越來越遠,任王不由轉頭,見自己與那支詭異至極的隊伍逐漸拉開距離,不由鬆了一口氣。
可還沒等他高興半分鐘,面前的曠野就又掀起了一陣大霧。
依然是悉的嗩吶聲,只是這次略顯沉重,讓人聞而生悲。
“茜紗窗下,我本無緣;黃土壟中,卿何薄命……”
唱的是天意弄人,還淚緣盡……
任王聽到的是父母子至深,卻不得不承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痛。
青年人壯志未酬,沒有盡到子之責,亦未嘗到之果,也沒有過多樂,大多時候都在力與疲憊中。
如今薄棺一口,何其沉重,小小土丘,了卻人生。
“呼……”
任王長呼一口氣,兩行淚緩緩而流。
許是神太高的緣故,他並未捕捉到紀年傳遞給他的“黛玉還淚”一環,反而直指核心,到了白煞本源:壯志未酬,並與之深深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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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很快就反應過來,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強行集中神。
就見一支隊伍自那暗沉天下微微發灰的白霧裡緩緩走出,且行且舞。
每一步都伴著沉重的嗩吶聲。
爲首一人滿臉苦相,垂目耷眉,引路揮幡,揮揚紙錢。
八大把棺,頭系白縵,肩扛紅棺,腳踏實地,步步艱難。
嗩吶班子蓑笠白,且舞且行,氣運丹田,奏大悲之音。
棺上一,披縞素,懷捧哭喪,哀聲輕唱:
“上坡嘞,路有泥,莫沾腳誒……”
“遇山嘞,斧鑿開路從這走誒……”
“過河嘞,砍樹搭橋從這過誒……”
“揣盤纏、寫路引,一路不挨欺!”
“飲水、吃米,天冷須添!”
樸素的唱詞帶著哭腔,有點啞嗓。
任王一時怔住,腦中忽然閃過“葬花詞”、“共讀西廂”、“愫漸生”、“寶黛參禪”、“爲卿而病”等模糊畫面。
直到眼前浮現出“冷月葬花魂”一景,萬千景都在那略帶哀婉的喜樂聲中崩壞。
任王著那迎面而來的隊伍,又回頭看了眼那逐漸近的接親隊伍。
只覺荒誕。
新郎接親而來、笑生狂癲,殊不知轎中人並非意中人;路遇亡人,心底生晦,哪知意中人正是棺里人。
嗩吶錯而過。
一邊喊“比翼連枝,喜結連理”,一邊嘆“紅命短,白頭未見”。
嘆青梅竹馬,等一玉如意。
只聞“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
送靈堂。
腦中閃過一幕幕畫像,任王不由心沉重。
恍然不覺自己已經陷進了河中,兩支隊伍一前一後,離他都不過十幾米遠。
唱詞織、嗩吶相應,彷彿水從四面八方涌來。
藏在河水中的黑影看了任王一眼,緩緩消散,去下一個地方等待。
任王也在這時清醒過來,四面環顧著看,略顯慌。
不知何時,【百疤覆囚徒】從車槽爬出當了轎伕;
【獨眼鏽蝕屠夫】臉肅穆,肩扛紅棺,穩步前行;
【紅袍詭笑妖僧】滿臉慈悲,單手盤珠,誦經超度;
【癲狂夢裡的老唐】連帶著那臺三車都不知所蹤。
再加上早就被拖進河底“勒死”的【蓑笠凍魚刺客】。
他竟了孤家寡人。
絕的味道在空氣裡蔓延。
任王做了幾個深呼吸,手持老唐散落的木,四顧環看。
鞋和腳都被打溼。
可他卻顧不了那麼多,心臟狂震,彷彿在崩裂的邊緣。
這一喜一悲兩支隊伍,也開始圍著他轉,並朝他的頭頂拋灑紙花紙錢。
風吹了白縵,也掀起了轎簾,出新娘塗著紅指尖的手和完緻的下頜線。
新郎笑正癲,腮紅都到了一起,朝任王拱手時,臉上不無得意。
——他以爲自己娶了心上人,開心得就像打了勝仗的戰士。
驚悚又可悲。
“過河嘞……”
就在任王陷絕之際,棺中子的一聲輕唱讓他一輕,視線明滅間,來到了另一番天地。
這是一條黃長河,爬滿蟲蛇、腥風撲面,岸邊生著妖嬈如的花朵。
任王了眼睛,恍惚間看到一黑一白、一高一瘦兩道影站在不遠。
“一見生財,天下太平……”
他低著頭輕聲念著,眼前忽然出現一黑一白兩雙靴。
擡起頭就見兩張面孔。
一個長舌垂落,苦笑開;一個手持鎖鏈,兇冷麪。
“任王,青山省人氏,壽數十八,已用盡,隨我們走吧。”
冷低沉的聲音好似晴天霹靂,迴盪在任王心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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