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松鼠服裝店。

壁爐里塞著的兩快燒灰的柴，裹著舊皮襖的席爾，正把皮鞋翹在發霉的木桌子上打著瞌睡。

從去年9月底到現在，這兒的生意已經冷清了快足足四個月。

然而他並不擔心自己會破產。

往年也是這樣。

一到冬天只有老鼠會顧他家的櫃，不過沒關係，只要等冬天一過去，外面的街上會滿人，這兒的生意很快會好起來。

即使是退化了原始人的掠奪者，也會找件子穿上。

他的商店就開在集市的門口，而這座集市是離巨石城正門最近的一間。

往來這兒的廢土客們，只要來了這集市，一眼就能瞅見他家的招牌。

那些兩三枚籌碼一件的服最歡迎，就算是隔壁廠里做工的工人也買得起，一些經濟不寬裕的廢土客也會考慮。

不過這些服的來源大多不太講究，不都是從死人上下來的，上面甚至能找到過的彈孔和割痕，便宜的乾脆連都沒。

商隊的護衛或者別地兒來的傭兵，出手通常會闊綽不，那些掛在貨架上的皮夾克可牛仔就是為他們準備的，有的出自工業區的制廠，也有裁鋪子做的。

畢竟對於這些走南闖北的人來說，明年來不來這兒都是個問題，沒誰會在兜里揣那些塑料片。

離開之前，他們會把籌碼換煙，換酒，換子彈，甚至是黃金白銀或者軍團的第納爾。

除此之外，服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至於現在？

冬天才剛過完，街上到都是找工作的窮鬼們，對於開門做生意的他而言，自然是養蓄銳的時候。

席爾正在夢裏左擁右抱，然而就在這時，忽然卷過門的冷風，讓他一個激靈醒了過來。

「歡迎……臨，你們是來買服的？」

席爾瞇著沒睡醒的眼睛，仔細打量著外面進來的五個男人。

走最前面的那個年齡不大，十六七歲，但大概上過戰場，胳膊上有槍傷，稚氣未的臉上藏著鋒芒。

這沒什麼，這裏哪個人沒見過槍？

不過後面那四個人就不得了了，他們上帶著一覺醒者特有的氣息。

只不過那一臉沒見過世面、左右瞧的樣子，多有點兒破壞了他對覺醒者的刻板印象。

瞧見壁爐里的火滅了，夜十閑不住地喊了一聲。

「老闆，該添柴了。」

席爾愣了一下，沒聽懂這句不知哪個鄉旮旯飄來的方言。

「你在說什麼？」

走前面的那個男人立刻說道。

「他說你的壁爐沒火了。」

「用不著你提醒，我知道……柴火不要錢啊，這兒又不是城外面。」席爾惱火地小聲嘟囔了一句，從椅子上坐正了起來，盯著眼前那個能流的人說道，「你們是傭兵吧，打算買點什麼？棉？還是皮夾克？或者……想進一批便宜貨？」

徐順沒有解釋，而是看向了後幾位擼起袖子——盯著vm看「字幕」的大爺們。

席爾的眼睛微微瞇了一下，他倒是認得戴著這些人胳膊上的東西。

剛才一時走神沒看出來，這些人居然是藍外套？

真是稀奇！

那些藍地鼠們不但覺醒了，而且居然穿上了廢土客的服？

他們的外套難道不是長在上的嗎。

「我們不買，想賣，聽說這裏要服？」方長用磕磕的人聯語夾著母語說了一長串。

老闆顯然沒有聽懂。

不過經常和玩家們打道的徐順倒是聽懂了。結合vm上投的翻譯，他立刻將方長的話捋順了語法，重新複述了一遍。

而在聽完了這句話之後，席爾立刻皺起了眉頭。

「賣？」

「你們賣服來我這做什麼，隔壁不是有收舊服的店嗎？」

見這幾人不是顧客，席爾的表瞬間冷淡了下來，並且以眼可見的速度不耐煩了起來。

死人服都是稱重批發的，他這兒可沒有準備秤。

「那裏給的價格太低了，我們一致認為，這是對藝品的侮辱！」徐順練地轉述著方長的話，而且這次連那憤憤不平的語氣也模仿了出來。

席爾嗤笑了一聲，心說一群外面來的鄉佬能懂什麼藝。

本想譏諷兩句轟他們出去，可他忽然想到那幾人手上帶著的vm，又把這個想法給按了下來。

藍外套啊。

他們可是藍外套。

席爾的眼珠子轉了轉。

眾所周知，巨石城外面的人都是鄉佬。

但這可不包括從雲間省來的大豪商，或者那些避難所里的藍外套。

後者雖然傻不拉幾了點，但任何「文明人」都得承認，他們是一群生來就在天堂的幸運兒。

出皺的手，席爾拉開屜，從裏面取出了黃銅的眼鏡，掛在鼻樑上。

「我看看。」

徐順看向了方長，後者將眼睛從斷斷續續的字幕上挪開，立刻取下手中的包裹遞給了最可靠的npc。

徐順走去了櫃枱前，將包裹放在了桌子上。

「你看一下，能給多錢吧。」

解開包裹，席爾手往裏面一，眼中頓時浮起了一抹興趣的表。

「魔鬼？！」

原來前幾天出現在市場上的那批貨，就是眼前這幾個人賣出去的？

他可是聽說過的，那十卷布料剛出現在貿易站，就被一群眼疾手快的人給瓜分了。

最後那些魔鬼布轉到了誰手上他不清楚，反正好多家裁鋪子都在打聽，那些緻的布料是從哪兒來的。

不過很快，他眼中的興便黯淡了下來。

「已經做了服？都是這些嗎？沒有那種捆的布料嗎？」

徐順：「就這些了。」

「可惜了。」席爾臉上帶著憾的表，咋舌嘆息了一聲，「真是糟蹋了好東西。」

徐順皺起了眉頭。

「已經做好的服不行嗎？」

「再好的布料也得用對地方，」席爾搖了搖頭，「是，魔鬼很稀有，也很結實，無論是用來做華貴的服，還是用來做繩索或者護都是不錯的材料，但……」

說著，席爾手從包裹里扯出一件服，一臉無語地拿在徐順面前晃了晃。

「你能給我解釋下，這是什麼嗎？」

潔白的質，邊和袖口細心雕琢紋理，看著確實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尊貴。

然而問題是，這服只有前面，後面只是象徵地了一下，背上的位置更是只有幾條帶。

擺倒是夠長的，但這有意義嗎？

徐順愣了下，還沒開口說話，他後那些看字幕的玩家們，已經開始生氣地嚷嚷了。

「靠！這土包子不識貨！」

「就是！這麼漂亮的長禮服！」

「哎，做夢都想看穿一次……」

「別想了，就算是尾也不可能的。」

禮服？？？

徐順著頭皮回答。

「這個是禮服……」

「背後的太多了！就幾繩子，這和沒穿有什麼區別？」席爾嗤笑了一聲說，「城的貴族們可不會喜歡這種暴的服，這會讓他們在聚會上到丟臉！」

徐順的表有些微妙。

老實說。

他也覺得這服的有點多。

只有前面那一塊，真的能把上半完全遮住嗎？

不是在質疑這些避難所居民們的品味，他只是覺得如果能把子上的那一塊剪下來，到背上就完了……

「可能是文化差異，」方長著下，皺著眉頭思忖了片刻，「我覺外城的風氣還是比較開放的，但也許城的人會更加保守。」

狂風提出了猜想。

「也許是城的人為了展現和外城的不同？」

方長：「沒準是。」

夜十嘆了口氣。

「哎，藤藤小姐姐出師不利。」

老白：「話說這服……在前哨基地也沒賣出去吧？」

他都沒在前哨基地里看人穿過。

狂風想了一會兒，點點頭說道：「確實，我記得這服在藤藤小屋裏掛了有一段時間了。」

這遊戲不能註冊小號，而且還不能改別，大家又在網上互相認識，所以到了遊戲里意外的矜持。

換別的遊戲……

只怕已經穿大老爺們兒上了。

夜十：「也許是天太冷？大冬天穿這玩意兒確實不合適。」

狂風：「避難所里可是有暖氣的，覺得這個理由說得過去嗎。」

夜十：「呃，好吧。」

方長嘆了口氣。

「很好，現在最有潛力的種子選手已經被淘汰，忽略掉不靠譜的那些東西，我們手上還剩下四張……呃，三張牌。」

看來這件服賣不出去是有原因的，連玩家們的恥度都接不了，npc接不了倒也有可原。

真是憾。

希藤藤小姐姐不要沮喪。

就在夜十琢磨著該怎麼把這個壞消息告訴藤藤的時候，坐在櫃枱後面的老闆忽然又從裏蹦出來一句話。

「這玩意是什麼？」

手套？

席爾嘀咕著從包裹里出一隻白長。

研究了一會兒之後，大概是沒見過這麼長且直的子，於是擼起袖子，直接套在了茸茸的手臂上。

服裝店裏的四個小玩家看見，差點沒一口老噴出來。

「臥槽！」

「老子的眼睛！」

「你快告訴他，」方長急忙拉著徐順，語氣激的差點兒沒吼出來「那玩意兒是子。」

徐順微微一愣，連忙轉述了方長這句話。

「子？」

席爾一愣，嘟囔著低下頭去鞋子，四個小玩家再也忍不了了，衝上去一把將他手上的東西奪了下來。

「滾啊！」

「不買特麼別！」

「就是！你在玷污藝！」

「？？？」

席爾臉上寫滿了問號，撓了撓頭，尋思著自己也沒做什麼，這些人的反應怎麼這麼大。

真是一群魯的傢伙！

徐順尷尬地腳趾恨不得在地上摳出四室一廳。

老實說，他也一頭霧水，而且這回就是有vm助攻，他也不知道該怎麼翻譯好了。

管理者大人在上！

求求您換個人來干這活兒吧。

他寧可在戰壕里和掠奪者拼刺刀，寧可在掩後面和變種人火拚，也實在不想干翻譯的活兒了！

「我們走吧，這裏沒有我們要找的人。」

「是時候結束這場啞謎了，愚蠢的npc。」

「是的，簡直是在浪費時間！」

夜十紮起了包裹，丟到了方長手上，後者乾淨利落地甩在了肩膀上，扭頭就往門外走。

見幾名玩家要走，徐順鬆了口氣，心說總算是結束了，連忙跟了上去。

「等一下。」

眼看他們收起東西要走，席爾連忙開口住了他們。

一行人停住了腳步。

見五雙眼睛看了過來，席爾輕輕咳嗽了一聲，開口說道。

「這樣吧，既然你們也去隔壁問過了，沒人要這些……呃，藝品，不如放我這兒寄售？」

徐順：「寄售？」

「沒錯，」席爾點了點頭，「你們自己寫個價格，然後掛在門口的貨架或者櫥窗上。」

「如果賣出去了，我只收兩，如果沒賣出去，你們在離開這兒之前把東西拿走就行。」

畢竟是魔鬼做的東西，而且還是藍外套們的稀奇貨，雖然材料給浪費了，但價值還是有的。

萬一賣出去了呢？

席爾並不是那種冥頑不化的人。

反正現在也沒生意，閑著也是閑著，在櫥窗上弄個噱頭也好。

而且萬一這些人走的時候忘了寄售在自己這兒的東西，那這些東西可就歸他了。

這種事時有發生的。

之前有個在他這兒寄售死爪皮的傭兵，還是個覺醒者，說是在這掛一個星期，結果等了幾個月也沒見人回來。

從其他傭兵那兒打聽到那傢伙已經死了之後，席爾很開心地把那張死爪皮買給了城的大老闆。

死爪皮做的皮鞋在城最歡迎，不僅僅是舒適耐用，最關鍵的是能彰顯實力。

徐順卻沒想那麼多，只是盯著他。

「我們怎麼相信你？」

「朋友，這裏是巨石城，和外面可不一樣！白紙黑字簽的協議，只要不出那個圍牆，任何人都得認。而且我的店就在這兒，還能跑了不？」席爾信誓旦旦地說道，「你們四個覺醒者，難道怕了我一個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