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晴默不作聲地站旁邊看著聽著，原先還在近前和春暖一起服侍老太太，方鄭氏忽然上來，寬闊厚的部只消兩下便把和春暖都頂開，拿著塊帕巾一會替老太太脣，一會又給老太太手，十分的細緻，眼看老太太喝完了藥，方鄭氏忙喚秋拿改藥味的餞來，用竹籤了一粒漬金棗放進老太太口中，笑著問甜不甜？老太太點了點頭，方鄭氏要再喂一粒，老太太搖頭不吃了，方鄭氏便放下棗碟兒，用手裡帕巾再替老太太拭拭脣，儘量把聲音放得輕緩和，重提起那個話題：

“母親，嫂子所說都是些民間習俗，哪能都信得的？咱們這也是迫不得已啊，您看月都這樣了……”

鄭老太太輕咳一聲，擺手道：“這事就此打住，不提了！”

“可咱們總得給月、給馮家一個待啊！萬一月有了，豈不委屈？若是等到我舅家尋來討說法，那更難說得清楚了！”

鄭夫人說道：“大妹妹，月如今不是還沒有麼？左右就住在這院子裡，若有了，咱們便好好照管著，虧待不了！若覺得委屈，日後多補償些好也就是了！月自小住在咱們家，舅家人可曾來問過一句半句？咱們這樣的人家還能耍賴不？事已然如此，總會給個待，太倉促了不見得是好的，等琰兒回來再做計較，不是更顯圓滿些麼？”

方鄭氏看著鄭夫人，從不知道這個沒用的人是如此的可恨，眼神裡一嫌惡之意藏也藏不住，疾言厲道：“嫂子，人家一個大姑娘家，怎能這般待？不管如何，總得先給個名份，不然在這府裡如何自？”

鄭夫人到底是生良善，被方鄭氏這麼一質問，就有些心了，低著頭想了想道：“原先不是定下貴妾的名份麼？非要現在給，那便拿去！府裡下人們從此後也可改口喚一聲姨娘……琰兒不在家，喜事卻不能辦！”

說著，又用帕巾拭了拭眼角。

鄭老太太嘆了口氣，皺眉看著方鄭氏道：“說了不再提此事，你怎麼就不聽話呢？月是要做貴妾，貴妾必得有場面的婚儀，不然，與那通房擡上來的姨娘有什麼兩樣？還是等個半年七八個月，琰兒回家來再辦！涵今院暫時用不著整理裝飾，讓月搬回來與我住吧，若真有什麼事兒，與我說起來也方便！”

老太太說完話便靠在迎枕上閉目養神，表示不想再開口了。大咳一場，又喝了溫熱的藥，覺得有點困，實在沒有太多力糾纏這件事。

琰兒確實說過等他回來再商談妾室的事，兒媳的那個顧慮也不是沒有道理，老太太除了理解支持再沒有二話——自家孫子的平安纔是最重要的，什麼孃家的利益，月的名份，統統都先靠後邊兒去吧！

方鄭氏很不甘心，做了那麼多的努力，忽然間都了無用功，全壞在鄭徐氏那場莫名其妙的悲傷痛哭上了！

這個弱無能又蠢笨無用的人，嫁進侯府至今，向來是任人圓掐扁不聲不響的啊，沒料到今天竟然來這麼一出，吃錯藥了？

方鄭氏不由得再次朝著鄭夫人坐的方向狠狠瞪過去一眼，卻見鄭夫人起離開了，走到羅漢漢榻前替老太太蓋薄毯，而鄭夫人原先坐著的椅子側邊，夏依晴規規矩矩站在那兒，與方鄭氏四目相對，臉上浮起一個極爲輕淡、帶著譏諷意味的笑容。

方鄭氏楞怔片刻，慢慢回過味兒來：徐氏今天像變了個人似的，並不是腦子開竅變明瞭，而是夏依晴攛輟的！

就知道姓夏的小妖不是個善茬！自己竟然疏忽大意，讓抓住徐氏這個愚蠢人出來鬧，籌劃得好好的事兒都不作數了！

方鄭氏咬牙切齒：夏依晴，以爲這樣就可以攔住月，不讓主涵今院？哼！沒那麼容易，等著瞧，讓你哭的時候終究會到來的！

下午的安和堂氣氛不是很好，沒能夠功將馮月推上榮平侯側夫人之位，方鄭氏悶悶不樂，始終繃著一張臉，鄭夫人卻恢復了平時的溫嫺淑，安安靜靜陪在老太太邊，夏依晴見老太太被方鄭氏影響到，緒有點低落，便走過去捧著老太太的腦袋，舒展開纖十指替做指，不消一會兒，老太太竟是睡著了。

林媽媽在邊上看著，言又止，方鄭氏已向依晴發起飈來：“老人覺，老太太方纔已歇過午覺了，如今你又讓睡，是想害夜裡睡不好、心煩躁，致令病邪侵麼？”

依晴看了方鄭氏一眼，轉對林媽媽微笑道：“不用擔心，老太太了風寒，有些咳嗽，所幸頭腦不暈不痛，但神氣有所損耗，管大夫開的方子裡應配伍有安神靜心的藥草，這幾天老太太會很容易犯困，讓睡一會沒事，只要按時吃藥，晚上還是能夠睡得很好！”

林媽媽恍然道：“對對對，老太太往日了風寒，吃過藥以後，也是這樣容易犯困的！夫人不說老奴還真忘了呢！”

方鄭氏聽了林媽媽的話，悻悻然又坐回原先坐的椅子上去，馮月的事不辦了，沒什麼可忙的，的好心全沒有了，定定守在老孃邊當然是想親孃向著自己，能改變主意，無奈徐氏和夏依晴也不走，方鄭氏不想看見這對婆媳，但又沒法趕們走，老太太是的親孃沒錯，親孃也最疼，可老太太有一點很不好：凡事總講究一碗水端平！那兒媳、孫媳隔著好幾層肚皮呢，也值得老太太這麼護著們，和們站到一邊兒去嗎？

連親生兒的話都不肯聽了，想到這些，方鄭氏不免暗自傷心。

那邊鄭夫人微笑看著依晴問道：“晴兒，你怎知方子裡有安神的藥草？你看得懂管大夫開的方子？”

依晴苦笑：太太啊，不要這麼好奇好不好？你問一下倒是輕鬆，我很難解釋的！

冒易犯困，吃了冒藥更加想睡覺，這是來自上輩子的經驗，想當然地，便覺得管大夫爲老太太開的方子裡，應該也會有令人打瞌睡的藥吧？

至於那句“安神靜心”，鬼知道是從哪裡看到，順手拈來用上的。

幸好鄭夫人也不是那種喜歡尋究底的子，依晴含含糊糊隨便說幾句，就把應付了過去。

將近酉時，鄭府二姑太太王鄭氏終於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