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寬闊的青石道兩旁,花木蔥郁、綠蔭婆娑。
沿著路旁,每隔五米就有一座石座宮燈。
此時這些石燈都已點燃,揮散了傍晚之后的暮,再往前走,有無數樓臺亭閣在其中,又有大片湖水,映著這各式燈火,仿若來到了蓬萊仙鄉。
郿嫦二人早已不說話了,郿惜霜地跟在郿娥邊。
又繞過一片花木,眼前豁然開朗,呈現在眾人眼前的是一座臨水而建的水榭。其中燈火通明,此時已有許多貴到了,遠遠去香鬢影,笑語聲聲,恍似人間仙境。
侍送到這里,就不再送了,郿嫦郿娥還有點怯步,最后還是無雙帶頭走了進去。
們的進并未引來人們的矚目,眾貴依舊三五群地說著話,或是倚著欄桿看水面上的蓮花燈。
無雙幾個在這里誰也不認識誰,進去后就找了個角落坐了下來。
有侍來給幾人奉了茶,一并的還有幾碟糕點,但數量不多,每碟不過五六塊,每塊不過一小口。
郿惜霜本來想吃,看見別人都不吃,也不敢吃了。
無雙問道:“你們來之前用過飯了嗎?”
郿嫦和郿娥都用了,但郿惜霜沒用。
“倒忘了提醒你,來之前要用飯,這里應該是沒有晚飯吃的,你先吃些糕點墊一墊,也免得到時候了。”
無雙把糕點碟子往郿惜霜面前遞,這才接過來,小口小口吃著糕點。
郿嫦四看了一圈,附在無雙耳邊小聲跟說話:“你說們都散在這里做什麼?該不會七夕宴就是在這里吧?”
“誰知道,我也是第一次來。”
郿娥用團扇輕拍了拍郿嫦肩膀,又示意無雙往那看。
無雙順著看過去,就發現在們后,隔著水面有十多米的地方,也有一座水榭,和這邊兩兩相,只是水榭里都是些年輕的男子們。
郿惜霜一口點心差點沒把自己噎住,趕忙低著頭喝了口茶,等抬起頭發現一旁有貴似乎在看自己,一時間小臉紅得發燙。
郿嫦還做得若無其事,可另一手著無雙的手,差點沒把的手青了。至于郿娥,其實也沒比郿嫦好到哪兒去,張得厲害。
“你們張什麼?”
反倒無雙有一種老神在在之。
也是,又不覓郎君了,自然沒什麼可張的,只是難免在心中暗嘆,昌河公主這設計好巧妙,既區分了男有別,又能依稀看到對面的場景。
而月下看人和燈下看人,都有異曲同工之妙,今晚有月,倒是月和燈都齊備了。
怪不得那些貴們一個個那麼矜持,坐姿和站姿都比平時格外嫻靜優雅,方才無雙進來時,就有一種異樣之,此時才明白過來意思。
不知紀昜可是來了?
暗想著,用扇子掩著面,一雙大眼睛滴溜溜地往那邊看了一圈。
應該是沒來的,他量高,長得也俊,在人群里就是鶴立群,一眼就能看見。見人不在里面,無雙就失了興趣,轉過來。
傳來一聲輕嗤,似乎有人在嗤笑什麼。
無雙轉過來,才發現有些人在看自己,偏偏邊的郿惜霜以為自己方才丟丑,都是在看,一時間臉更紅了,頭也垂了下去。
無雙不皺起眉,順著輕嗤聲看過去,就見一個眼下有顆淚痣的貴,臉上掛著譏諷的笑。
見看過來,對方非但沒避開,反而臉上的譏諷之意更濃了。
有什麼值得嘲笑的?無雙這才意識到人家是在笑自己。
“我跟你認識?”
場上安靜了一瞬,估計都沒想到無雙會直接問。
那眼貴也不含糊:“自然不認識。”想無雙下一句肯定是不認識你笑什麼,誰知無雙只是哦了一聲。
這一聲哦,當即讓對方有種懸在半空中,上不來也不下不去的憋屈之。
“雖是不認識,但也讓我開了眼界。”
這話挑釁味兒太足了,若不是無雙想了又想也不認識對方,還真以為這人認識自己,而且有大仇。
“你也讓我開眼界的,大概不知‘失禮’兩個字是怎麼寫。方才我問你我們可認識,并不是譏諷你,是真以為你跟我認識呢,原來不認識啊。”
無雙說話還是綿綿的,甚至語速也不快,但譏諷味兒實在不亞于對方,甚至直接點出了對方失禮之舉。
確實失禮了,即使旁人有什麼不當之舉,一個真正的貴,是不會當面給人難堪的。
“你……”
這時郿嫦站起來了,“怎麼,想吵架?若是想吵架找我吵,別欺負我妹妹脾氣。”
這脾氣?
脾氣能幾句話將對方氣這樣?
場上沒有其他人說話,只有個孩出來將那目貴給拉走了,場上再度恢復若無其事,無雙也就若無其事收回目。
郿娥道:“三姐姐,沒想到你竟這麼會吵架。”
無雙也沒想到,這還是第一次和人爭,都覺得是郿嫦影響了自己。
果然郿嫦道:“這什麼吵架,我還沒開腔呢,就跑了。”
無雙沒忍住笑了起來,郿娥和郿惜霜都笑了。
這時一個材高挑的孩走了過來,大方道:“郿三姑娘。”大約十五六歲的模樣,穿著一淺紫的衫子,長得很是娟秀清麗。
“你是?”
“我姓陸,是忠武侯家的,在家排行為七,咱們在宣平侯府見過,只是當時沒說話。”
無雙有點窘,倒是對對方一點印象都無。
誰知對方大方笑道:“我不像三姑娘是人矚目,郿三姑娘不認識我也正常。”
“人矚目?”
陸如玉眨了眨眼,突然放低聲量道:“你別看們都裝得若無其事樣,實則你進來時,都在瞧你。”
無雙詫異,有這麼有名?覺得應該很多人都不認識才對。
“陛下為你和魏王殿下賜婚,這事在京里可是引起了很多人議論,別看你平時不在外面面,實則認識你的人不。”
這話倒把無雙說得有些臉紅了,又見對方還站著,忙請坐了下來。
“方才那個是宜春侯家的嫡次宋妙蘭,你不要理,慣是個尖酸的人。”
無雙道:“我還以為自己跟有什麼過節,可實在是不認識。”
聞言,陸如玉猶豫了一下:“你們確實不認識,但若說過節,如果按宋妙蘭的想法,確實有點過節。”
這話倒讓無雙詫異了。
“其實吧這事京里很多人都知道,你不常在外走,自是不知。”
其實應該說以長侯府之前在京里的地位,有些事也不可能知道,不過陸如玉的話說得含蓄。
“當年姐姐與魏王殿下訂過親,賜婚圣旨都下了,誰知大姐臨到大婚前病死了。雖是這樣,但由于下過賜婚圣旨,也算是占了個魏王妃的名分,后來魏王一直沒娶,這邊等長大了一些,宜春侯宋家就想讓代大姐……做這個魏王妃。”
也就是說是個半路截胡的了?
也不對,是十年前和魏王有婚約的,彼時魏王還是個弱冠年,這宋妙蘭的年紀也對不上。看陸如玉說得這麼言又止,應該是已和魏王有婚約的這些年,沒被人當回事,宜春侯宋家一直想讓宋妙蘭代姐來完未完的婚約。
還能這麼干?
再想想魏王份,也不怪宋家如此鍥而不舍。
只是魏王的名聲是怎麼回事?既然連陸如玉都知道那個宋家是病死的,為何又謠傳魏王殺妻?要知道前世就是被這名聲給嚇到了。
“原來如此。”
陸如玉道:“所以你知道就行了,就是覺得你搶了的魏王妃的位置。”
“什麼搶不搶的,我三妹妹十年前就和魏王殿下有婚約了,那時才多大啊?”郿嫦道。
陸如玉只笑不言,看來正印證了無雙的想法。
無雙笑道:“還要謝謝陸姑娘解了。”
陸如玉大大咧咧一擺手:“謝什麼,我就是見不慣那個樣子。”看樣子和宋妙蘭也有矛盾,才會來向無雙示好。
這時,門口起了一陣,竟是明惠郡主來了。
似乎有很多人都認識明惠郡主,紛紛上前去與之寒暄。除了明惠郡主外,邊還站著趙蘭芝、陳月怡和郿無暇三人。
四人容貌不相伯仲,各有特,站在一就像畫一樣。而郿無暇毫不怯場,穿著藕荷領夏衫,月白的褶,夏衫腰線掐得正好,更顯得腰肢纖纖,在一眾富貴花兒里就像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蓮。
郿嫦撇了撇,無雙輕輕對搖了搖頭,而那邊的熱鬧聚集了所有人的目,一時倒顯得四周冷清了不。
而這種矚目很快就向無雙移了過來,竟是明惠郡主朝這邊走來了。
“郿三姑娘,好久不見。”
無雙站了起來,微微頷首:“郡主。”
四周看戲之人眾多,因為很多人都知道明惠郡主對魏王有意,偏偏最后竟被賜婚給了武鄉侯世子。
這郿三被賜婚給了魏王,也不知明惠郡主會不會找麻煩?
出乎人意料,明惠郡主只跟無雙寒暄了兩句,就離開了,這倒讓許多等著想看戲的人有些失。
又過了一會兒,有侍出沒席間,將所有人的茶和糕點又重新換過一遍,這時無雙聽見有人在低聲說‘流觴曲水要開始了’。
無雙還有些不解其意,順著眾人目看過去,只見兩座水榭之間多了一艘柳葉舟,舟上站著一男一,看穿著打扮是公主府的和屬。
所謂的流觴曲水是兩邊水榭共同做的一個小游戲,算是改過的曲水流觴,兩座水榭之間有小船一艘,三尺來長,兩尺不到的寬,船頭置一盞蓮花燈,由一方先出題,另一方解。
解的時候對面的人要先用繩子把小船拉過去,才能看到藏在蓮花燈里的題目,而那一男一就是主持者和監督者。
很快就開始了,對面水榭的男子有禮讓之風,讓子這方先出題。
一時間,水榭中眾貴俱是臉頰緋紅,你我我你。
看似含帶怯,其實很多人眼中都出躍躍試的芒,顯然若是想博才名,此時正是最好的機會。
無雙幾個沒見識的,也是你我我你。
無雙不用說,詩詞歌賦一概不,也就前世在國公府境遇凄涼,寂寞之際學了琴,會彈幾首曲子。郿嫦就更不用說了,長侯府也給姑娘們請過先生來教導們讀書識字,但主要是教郿無暇的,郿嫦無雙們也就是帶著學了點。
們四個里,可能也就郿娥好點,因為無雙知道郿娥喜歡看書,每個月的月例銀子大多都買書了。
這邊還在自慚形穢,那邊已經有人站出來出題了。
正是郿無暇。
毫不懼,沉穩從容,提筆在桌上的紙上寫了一首詩。只看提筆姿勢,當得是板板整整,又不失。
而這擺放紙張的桌案,就正對著那邊水榭,顯然是有意為之,想讓雙方彼此看清出來應對的人長得是何模樣。
寫罷,就有侍上前拿起并折好,放小舟船頭的蓮花燈里,待紙張放好,對面緩緩將小船拉了過去。
值得一提的是,這里出題要有拋磚引玉之效,也就是說,你要出對子考對面的人,就要先出對。同樣,若是要出詩詞方面的題,就要自己先寫一首詩詞。
郿無暇寫的就是一首詩,若說作詩功底如何,不過爾爾,可就像方才所言,能站出來的就是想搏名,而頭一個站出來,自然惹眾人矚目。
反正讓無雙來看,郿無暇的目的是達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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