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兒的子還擋在門上，隨意地往後瞧了一眼，笑道：“姨娘酒醉醒來就是這樣的，嚨裡幹得慌，不喜歡說話，得緩上一會兒勁兒呢！”

“有枇杷膏，我去取些來給姨娘沖泡吧！”“不必了，向來不喜歡吃枇杷的。也沒啥大事，歇歇便好了。都說是自家人，就不必跟我和姨娘客氣了。你們該去許老夫人那兒了吧？趕去忙吧，莫其他客人久等了。”

打發走亭荷後，曦兒立刻將門關上，順手將門拴上了。再回頭，牀上空空如也，管氏並沒有在牀上。忽然，窗戶輕輕地晃了一下，管氏的腦袋了進來，接著是一個利落的翻。

曦兒拍了拍心口，低聲說道：“您總算回來了！剛纔亭荷來過，差點就闖進來發現您不在了！”“你能讓進來嗎？”管氏一村婦的裝扮，腳下是一雙沾了水和泥的青布鞋子。將一裳和鞋子換了下來，遞給曦兒道：“收拾好這些東西，莫其他人發現了。”

曦兒問道：“姨娘，路子都瞧好了嗎？”管氏點頭道：“都瞧好了，無論得手不得手，橫豎今晚是要離開的。亭荷來說啥了？沒起啥疑心吧？”曦兒便把亭荷的話告訴了管氏，並說道：“姨娘，您可覺得一切太順利了？我們想要單獨留下來，偏偏三就讓我們留下來，會不會是……”

管氏坐在梳妝檯前，理了理雲鬢，回頭問道：“你是擔心對你我有所察覺？也對，你是失過一次手的，自然害怕再次失手了。放心，今晚不必你親自手，替我把風就行了。”

“萬一……萬一三真是想甕中捉鱉的話……那您去豈不是很危險？要不然，我們還是找個藉口離開，從長計議吧！”“眼下再走，更人懷疑。你是咋了？難不王媽媽一死，你倒自己先害怕上了？你我這樣不由己的人還有功夫去理會那些冤魂冤鬼嗎？自己的命都快不保了，顧得了那些？你要怕了，只管離開，不必在我邊累贅著！”

曦兒忙搖頭道：“姨娘，我不是這樣意思，就是替您多想了想。我跟在您邊這麼久了，是個啥樣兒的人您還不清楚嗎？”管氏起走到曦兒邊，握著的手微笑道：“我曉得你是個可靠的人，所以才一直拿你當自家的妹子看待。但凡今晚我們得了手，往後的日子就好過了。上回你已經失手了，這回就由我親自去，省得你心裡還擱著一份擔心和害怕。”

曦兒點頭道：“姨娘要小心那香辛纔是。上回走到房門前了，我才察覺的腳步聲。瞧著那手也像是我們道兒上的人，只是從前沒聽說過這號人。”管氏輕蔑地笑笑說：“要是能在道兒上有排名，又咋會委屈地留在這小鎮上呢！就算是同行，也不過是個賊而已，不足爲患。你今晚只管好生替我把風，旁的事一概不管！”

曦兒有點擔心地問道：“姨娘爲啥這麼肯定三一定會把那鐵券放在二樓上？”

管氏道：“那麼貴重的東西肯定會放在自己邊。離開蒙府後，我們不是去的小院裡翻查過嗎？本沒找到鐵券，唯一的緣由就是鐵券一直都給隨帶著！弄丟了那東西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兩人正說著，外面傳來了香草和亭荷等人離開蒙香樓的聲音。們走後，樓裡顯得格外靜悄悄的。不多時，雨竹送來了飯菜。兩人將就著吃了一些，便開始準備必要的工。

管氏自有一套純金打造的鎖冤家，原本有六支，可打開一看，發現了一，便對曦兒說道：“我這兒了一，啥時候弄掉的都不曉得，把你的借一來我用用。”

曦兒聽到這話，臉微微起了變化，忙說道：“我那套也不齊全了，許久不用了，有兩三都掉了，還沒你這套齊全呢！”

“上回你就沒用？”

“我哪兒來得及用呢？正想用，那香辛就到門口了，連出來的機會都沒有呢！”管氏瞟了曦兒一眼，點了點頭道：“哦，是這樣啊，那就罷了，橫豎也未必全用得上。”

隨後，曦兒將剩餘的碗碟送到了竈屋裡。雨竹正在竈屋裡吃飯，見曦兒來了，便起問道：“姨娘夠吃嗎？不夠，鍋子裡還有湯呢！”

曦兒點頭笑道：“夠了夠了，姨娘說你熬的酸湯真好喝呢！”

“姨娘喜歡就好，你也趕坐過來吃吧。”

“不了，剛剛姨娘胃口不開，我已經吃了些了。”曦兒說完這話後，往竈屋門口瞟了一眼，坐到了雨竹的對面，衝笑笑說，“今晚真是辛苦你了！姨娘還說一會兒要打賞你呢！”

“這算啥呀？是我該做的份之事。”曦兒故意用恐懼的目掃視了這竈屋一週，然後低聲問道：“你一個人在這竈屋裡不害怕嗎？”

雨竹抿了口湯，反問道：“我爲啥要害怕呀？”

“我聽亭荷姑娘說這屋子遭過賊的，你不害怕嗎？我膽子小，單是聽著就覺得渾不自在，你卻敢一個人待在竈屋裡，膽兒真大。”必姨酒取。

雨竹捧著碗起走到鍋邊，一邊舀飯一邊笑了笑說道：“那賊有啥害怕的呀？要東西自然該上房間裡，也不到竈屋來呀！更何況，我們這兒有個賊祖宗了，怕那賊做啥？上回那賊來，東西沒著，自己反而掉了一袋子金！”

就在這瞬間，曦兒出手去，正想往雨竹湯碗裡擱些東西，卻忽然停住了。趁雨竹沒發現之前，迅速地回了手，眼孔放大地問道：“是啥東西呀？”

“聽說好像是一的小金，香辛姐說啥賊冤家。你說那賊笨不笨，自家沒著東西，反倒賠了！我要是，乾脆洗手不幹了。”雨竹捧著飯碗又回到了桌邊。

“那麼好的事呀！”曦兒故意流出一羨慕，接著問道，“香辛姑娘真是撿了寶了，該拿去打了個耳墜子金鐲子戴戴呀！”

“香辛姐說了，留著那東西，沒準找從前的同行問問，指不定能問出那賊的出呢！你可莫小看我們香辛姐，沒收手之前，那是劫富濟貧，王府進候宅，沒地方不敢去的。現下收了手，就想安安心心地嫁人過日子唄！”

曦兒的臉霎時間就變了！張地嚥下了一口冷口水，又與雨竹閒聊了幾句後，這才起出了竈屋。沒有直接回管氏房間裡，而是在過道上輕輕地來回踱著步子，顯得極爲焦慮不安。過了好一會兒，才漸漸地平靜下來，深吸了一口氣往管氏房間裡走去了。

夜越來越濃重了，雨竹回房歇息之前來到了管氏的房門前，輕輕敲門問道：“管姨娘，您要還有啥吩咐嗎？”曦兒開了房門，對雨竹笑了笑說道：“沒有了。茶水那些我自己會去竈屋取的，你趕去歇下吧。”

“那行，有事只管招呼我一聲就是了。”雨竹說完回自己房間去了。

曦兒聽著雨竹進了房間後，關上房門對管氏說道：“姨娘，估著那丫頭過不了一會兒就會睡得死死的，到時候，我在樓下給您把風，您只管上去就行了。三那邊想必很熱鬧，一時半會兒還不會回來。”管氏點點頭道：“一會兒你去雨竹房門前敲兩下，要真睡著了，你就守在樓下，我去上樓手。萬一香草半途殺回來了，你趕及時知會我一聲就行了，我自己曉得找藉口的。”曦兒看了管事一眼，心複雜地說了一句：“姨娘，您千萬要小心些！”

管氏輕鬆地笑了笑說道：“從前你我還在道兒上混的時候，啥時候見過我失手？放心吧，東西我已經收拾好了，一到手我們立馬就走！”“好！”

“那你也趕回房間去收整一番，準備隨時離開。記得不要留下任何痕跡。”

“我這就去！”曦兒轉出了管氏房間時，臉上掃過一冷的笑容。

當曦兒和管氏在蒙香樓裡謀時，香草在月圓居里聽張金那幾個兄弟說從前走馬道的事，聽得津津有味兒。那幾個人都很健談，聊起從前的往事是滔滔不絕。

有一個說：“我們都說那走道兒等於走一趟鬼門關，跟閻王爺聊會兒天。說不準哪個時候他老人家就要把你的命勾去了！有一回，我們那隊人剛剛從二郎山那羣山賊手裡逃了命出來，走到西峰嶺時，停下來歇歇腳，我正跟旁邊那兄弟說：‘哎喲喂，這回算撿了命了，回去該酬謝酬謝祖宗保佑了！’那兄弟也回了我兩句話，可後來我再一回頭，咦？人呢？你們猜哪兒去了？”蒙易忙說道：“是給山賊嚇暈了嗎？”

那人抿了口酒，一臉沉重地搖了搖頭說：“不是，嚇暈了橫豎灌兩口酒還能救回來，可惜，他是掉懸崖下面去了。”

“啊？”蒙易張大的問道，“不是跟你說著話嗎？咋會掉懸崖下去了？”

“一路上太累了，嶺上風也大，那馬匹過不了的地方，我們只能用揹帶子扛著翻山越嶺，況且你以爲那嶺上的小道像這街上的青石板路那麼寬敞嗎？遇著窄的，就只能放下兩隻腳了！所以，那兄弟算命太苦了，聊著聊著就一頭栽下去了，連個都沒有！”

旁邊頓時起了一陣驚歎聲。張金笑道：“死在半路上的人多了去了，所以過了慶王坡那兒有個義冢，就是專給那些沒命回家鄉的人一個安之所。”

香草吐吐舌頭道：“那也太慘了吧！我只當牽匹馬兒來回走走就是了呢！”張金搖頭道：“要那麼輕鬆，每趟那二三十兩銀子哪個東家願意給呢？路上又是山賊，又是飛雪，非得穿了掌釘的鞋才能防，跟驢似的呢！不是有句話說，蜀道難難於上青天嗎？你去走一回，真跟上青天沒分別的！”

許氏接了一句話說道：“妹夫算命大的，瞧瞧麻二婆家的大兒子，去了就沒再回來過，可憐了那麼大個兒子！他東家說走著走著，半道兒就沒影兒了，只怕就是像剛纔那武兄弟說的那樣，給風颳到懸崖下去了。”

香草笑道：“人家麻二婆都又要當了，您還提那事做啥呀？”剛纔說話的那位武昆的人又開口了：“那人啥，或許在義冢那兒有牌子的。我們但凡過一回義冢，總歸是要去拜一拜往常客死在半路上的弟兄。”。

張金點頭道：“近來也只有武昆還在走道兒了，我們都歇下了，不如跟他說說，興許能打聽出個信兒。”

許氏道：“家大兒子麻孟才。武兄弟，你可見過或者聽說過？要是能有個準信兒，只怕也能麻二婆安心些！這清明節七月半的，每回燒紙都不敢給孟才燒上，就怕孟才還活著。”

武昆著花生米細細地回憶了一遍，眉頭微微地皺了起來。香草問道：“是想不起來了？還是義冢的牌子上沒這個人？”武昆有點猶豫，言又止地笑了笑。張金說道：“有啥話就說出來，這兒都是自家人。”

武昆這才說道：“我的確想不起義冢那些墳堆牌子上有麻孟才這麼一個人，不過……”

“不過啥，武大哥？”香草追問道。

“不過，我今年春天跟東家從雅安運茶過二郎山的時候，險些給一羣山賊劫了馬隊。東家好說歹說，賠了五十兩銀子，四包茶纔算買了道兒。我記得當中有個山賊了一聲：‘孟才哥，索放了他們過去，橫豎與你還是家鄉人，只當給你個臉面！’我不曉得那孟才哥是不是你們這裡的麻孟才。”

許氏忙擺了擺頭道：“應該不是吧！孟纔好端端的，爲啥要去當山賊呢？家裡老婆娃兒老孃一堆子人等著他養活呢！恐怕只是名兒相似，斷不姓麻的。”武昆笑道：“三娘，不是我氣你，那走道兒的走不攏滇藏，卻走到賊窩子裡去的大有人在。不過，這話您聽著就是了，不做數，也莫跟那麻二婆說，省得罵了我祖宗十八代呢！”大家又是一陣子大笑。許氏笑罷後，回頭看了一聲：“辛兒，把那薰了的鴨子再砍一半兒出來下酒……咦？辛兒呢？這丫頭上哪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