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姑娘，你放心，我坑天老爺也不會坑你呀！那鋪面屋頂的事我稍後便找工匠替你修好了，保準不再雨了，你看行嗎？”兒眨了眨很無辜的大眼睛，水汪汪地著武慎行說道：“萬一你跑了，我找誰去呢？我幾乎花了一大半的家在那鋪子上，從前的積蓄也所剩無幾了。你要是跑了，我該咋辦呢？哭死天老爺也不頂用啊！我不答應，等這雨停了，你非得給我修去！”

“行行行，等雨停了，我保準上幾個手藝好的工匠給你修補得妥妥當當的。”

“那好，我就坐這兒等，等到雨停爲止！”

“可你瞧你這裳都溼了，穿著會著涼的……”

“著涼了總比賒了本錢要好吧？你也曉得我從前是做啥買賣的，好容易掙了些本錢想開家鋪子過正當營生，偏又遇著你這麼一個鋪子，我咋能放心呢？萬一真像別人說的那樣，你跑了，我找誰哭去！我不走，非要等著你給我修好爲止！”去事後說。

“這是哪兒話呢？我說了不會逃走的。要是我真犯了啥事，不早被府抓起來了嗎？”

“哄我呢！你以爲我不曉得嗎？外面都傳開了，說你爲了替你丈母孃搶孫子，夥同了四五個人打了你三舅子手底下的夥計，把人家打得遍鱗傷，死去活來，人家一家也有骨氣，不怕你丈母孃那豪門大戶的，非得到衙門裡討個公道不可！”

“啥？你打哪兒聽來的？”

“打哪兒聽來？”兒出一臉輕蔑地笑容說道，“我昨天回寶娟樓跟我們姐妹們敘舊，正好就說到你這檔子事。們也是從客人們裡曉得的，只怕城裡早傳遍了！說你在老家欠了一屁帳，跟著自家婆娘來投奔蒙家，替那蒙老夫人幹過不缺德事呢！”

“那羣混賬吃飽了撐著了打胡說？”武慎行氣得很拍了一下桌子。

兒小小地驚了一跳，委委屈屈地看著武慎行說道：“這不是你自己要問的嗎？發那麼大脾氣像要吃人似的，瞧著我心裡可怕呢！人家一個小子出點本錢做買賣不容易，自然是要謹慎了再謹慎了。”

武慎行忙收斂起怒容說道：“兒姑娘，我不是罵你呢！我是罵那些胡說八道的。啥是我來投奔蒙家啊？是蒙家沒了男人站出來當家了，可不就把我給了來嗎？我哪兒想沾他們蒙家一分一毫啊？我老家也薄有幾畝田地，何必往這兒那閒氣呢？況且，我幫了我那丈母孃能有幾分好倒想得過去，可拽了蒙家的家業在手，半個鋪子都不肯給我管著，我算哪門子事呢？你說可氣不可氣？”

“咳！原來是這樣呢，我倒替你抱個不平兒！要是我，索就甩了子走了，由著那老太太自己鬧騰去。天大地大，你一個大男人還怕沒安立命嗎？”

“哎喲，兒姑娘這話倒說到我心口去了！”

話音剛落，蒙嫺氣沖沖地走了進來。剛纔在廳外已經聽見了兒這番話，可氣得兩眼翻白。衝進來便衝兒吆喝道：“哪裡來的不乾不淨的玩意兒，快些給我滾出去！”

兒穩坐在椅子上，斜擡起眼皮瞟了瞟蒙嫺，然後嘟起問武慎行：“武大相公，我可不能走，你還沒給我修鋪子頂兒呢！”

“來人！”蒙嫺轉怒喝道，“將這小shao貨狐貍拿個火鉗子夾了丟出去，再人拿石灰水使勁捱過的過的東西，省得留下啥晦氣！”

“我就說嘛！”兒故意起一臉著急地跺腳道，“武大相公是信不過的。你唱了白臉兒，這會兒你婆娘出來唱黑臉，分明是想賴賬不認！哼，若是這樣，我也往那衙門裡告你一狀去。做買賣哪兒有你們這樣黑心的！”

兒要走，武慎行趕上前擋住了說道：“兒姑娘，上衙門這事可不適合你呢！你一個姑娘，只怕是擊鼓錘子都拿不呢！你消消氣兒，莫跟我那婆娘一般見識！腦子最近有些糊塗，說話語無倫次的！”

“啥？”蒙嫺氣得一臉通紅，衝武慎行嚷道：“你當著我的面兒討好這姐兒，想必從前就識了吧？平日裡跟我說去談買賣見朋友，只怕都往這姐兒懷裡去了吧！如今還公然上了門，只當我已經死了哇？”

“胡說啥呢！”武慎行沉下臉來呵斥道，“兒姑娘是來找我修屋頂的！”

“修屋頂？”蒙嫺渾抖了一下冷笑道，“我瞧著是來找你修舊的吧！那賣鋪子的銀子我連影兒都沒瞧見，只怕是抵了你一夜風流的花銷了！”

兒衝武慎行屈道：“武大相公，你們這真是要賴賬耍混嗎？不給修屋頂也罷了，倒說出這麼些傷人的話，你這家裡到底誰做主呢？莫不是正如外間傳言，你給蒙家兩個人掐治著，連每天上幾次茅房都要請示過才行吧？罷了，我瞧出來了，是我自己沒找對人，這事我們也不必私下解決了，往那衙門纔是正經的！”

“你只管去，”蒙嫺囂著說道，“我倒要瞧瞧你能告出個啥花樣兒來！”

“閉！”武慎行不耐煩地衝蒙嫺喝道，“滾進去！這兒沒你說話的份兒！”

蒙嫺正窩了一肚子氣呢，聽著武慎行兇，不甘示弱地反擊道：“誰閉呢？武慎行，你這是甩臉子給誰看呢？替這姐兒出氣兒嗎？你莫忘記了，沒我和我娘，你早給討債的吊了八百回了！”

這話真是一下子到了武慎行最卑微的自尊上。他惱怒，不由分手地甩手給了蒙嫺一個耳。蒙嫺驚呼了出來，踉蹌了兩步倒在了地上。他還不甘心，走上前狠狠地踹了蒙嫺兩腳，罵道：“你這混賬婆娘裡胡說些啥呢？不好好教訓你一頓，你倒真以爲這個家是你做主的嗎？”

蒙嫺嚇壞了，蜷在地上瑟瑟發抖地看著武慎行那張暴怒的臉，泣道：“你敢打我？回頭我跟我娘說了，非你死了不可！”

“你娘還沒整死我嗎？啥事都指派我去做，倒是推得一乾二淨，像個大善人似的，我呸！”

兒在旁輕輕嘆了一口氣道：“武大相公，我還是先回去了吧。往後我也不登您這門兒了，惹不起你們兩夫妻呢！那屋頂您瞧著辦吧，要是過兩天還沒個了結，我也只能往衙門裡去了。”

武慎行忙轉賠笑道：“兒姑娘您放心，我保準雨一停就給您修好了！”

“那行，我先回鋪子那兒等著了，您願來就來吧！”

“你等等，我人套了馬車送你回去。你瞧你這溼漉漉的，回去可莫傷風了。”

兒也不推辭，點頭笑道：“武大相公有心了，外面的雨的確很大，那我就不推辭了！只是你家可莫又誤會了！”

武慎行回頭白了地上的蒙嫺一眼，對兒說道：“你放心去，這家還是由我做主的！”他說完忙吩咐下人送了兒出門，然後纔回到廳，拽起蒙嫺就回了房間。

一進屋，武慎行又甩了蒙嫺兩個耳，打得兩耳嗡嗡作響，雙眼冒起了金星。門外的丫頭一見這形，嚇得趕跑了。

蒙嫺從小到大沒有給人這樣打過，一時間發矇了。坐在地上哭也哭不出來，喊也喊不出來，只剩下微微的泣聲。

“當真是覺著我好欺負，是不是？”武慎行彎腰忿然地問道，“你家給我多寶山金山，我要像狗似的伺候著你們娘倆？你爹是腦子糊塗了纔給你娘耍得團團轉，把自己親生兒子一個一個地往外推！我可沒糊塗，你蒙嫺拿你娘來嚇唬我！我要沒路走，你娘往常乾的那些好事也會全部給抖落出來，你信不信？”

蒙嫺用畏懼的眼神看著武慎行說道：“你真不是個東西！往常待我那麼好，竟都是爲了我孃家的銀錢而已！”“你莫把自己說得那麼清高，你就沒打過蒙家一分主意？當初我欠下債時，本打算去外地投奔朋友，可你咋說的？你說蒙家空有那麼大的家業，沒個能幹的人照管，不如趁此機會回去撈一把，賺得夠本了再回來！這話可是你自己說的！”

蒙嫺悲憤道：“是我自己說的！可你到底是個男人，我這麼說你就果然這麼想嗎？但凡你有些骨氣，你就該拒絕了，自己去找吃食，哪裡會上我孃家來卷銀子呢？”

“呵！這會兒子嫌我沒出息又沒骨氣了？看中哪個男人了？是不是去搶孩子之前就相好算計我了？把我弄去牢裡填了事，你娘就好再給你找個有出息的相好是吧？蒙嫺，你真長本事了呀！可你還沒瞧見我武慎行真正的手段呢！”武慎行一臉猙獰地說道。

“你……你想幹啥？”

“你是我婆娘，我想幹啥就幹啥！就算把你賣到教坊去，也還值幾個錢的。”蒙嫺越看武慎行的面孔越覺著害怕，一骨碌怕起來要往門外跑去。可武慎行死死地將拽了回來，急得大呼起了救命，可沒人敢進來多事。給武慎行解了腰帶，反手捆綁了起來，然後丟尚了牀。哭喊道：“武慎行，你這混蛋到底要做啥？我娘曉得了，沒你好果子吃！”

“你娘真會管你嗎？只怕這會兒子正摟著你那侄兒當心肝似的呢！我早就看出來了，你娘不過就是想利用我們倆奪了蒙家的家業。可我這人心腸，狠毒的事做不出來，所以才說我沒出息呢！好好待著吧，哭死也沒人會理你！”武慎行說完出了門，將房門拿銅鎖鎖上了，還吩咐下人誰也不許靠近這間房。

等雨停了之後，武慎行派人去找了三個工匠送到了兒鋪子那邊，然後往蒙府而去了。

到了門口，門子攔著他沒讓進，一臉討好地笑道：“大姑爺，老夫人吩咐過，您不能進來了！”武慎行早就料到了，前兩天給蒙易辦慶賀宴時，他和蒙嫺就差點給擋在了門外。他冷冷瞥了那門子一眼說道：“跟老夫人說，我是來代你家大小姐的事，要不要聽隨！”門子猶豫了片刻，飛快地轉進去稟報了。沒過多久，門子便回來讓他進去了。

還沒走進蒙老夫人的院子，武慎行就聽見了嬰孩兒啼哭的聲音。他出一輕蔑的笑容，擡腳往裡走了進去。丫頭見他來了，忙說道：“大姑爺，老夫人你在偏房裡等著。”

“你家這寶貝孫爺又是咋了？整天嚎天嚎地地沒個完了？就不怕哭死了？”

此時，蒙定正在孩子房裡，焦急地詢問孃到底是咋回事。聽見武慎行在院裡這樣說話，氣得吩咐阿四道：“推了我出去瞧一眼！”

阿四說道：“二爺，您何必去跟大姑爺置氣呢？他已經老夫人給趕出府了，想必回來肚子里正窩著氣兒呢，您莫撞上去替他消了這肚子火纔是。”蒙定想了想，覺著阿四這話很對，便才消了一大半的氣兒。

可蒙靖還是啼哭不止，擾得他心煩意，衝孃喝道：“你到底是咋在照顧孫爺的？娃兒爲啥哭不曉得嗎？”孃一臉無辜地說道：“二爺，那娃兒哭哭又咋了？哪個娃兒不哭的？多哭哭他還更有勁兒呢！”。

“這都哭了多久了？娃兒肯定是哪兒不舒服纔會這樣哭的！了大夫來，大夫咋說？”

“大夫沒咋說呀，只說可能是早產的娃兒，先天不足，子終究是要弱些的。他又換了地方，一時適應不過來，驚一驚也是有的。”孃趕這樣說道。阿四往那桌上半碗瞧了一眼，那是孃出來多餘的給老夫人備下的。他好奇地走過去瞧了一眼。

孃一邊搖著蒙靖一邊轉頭譏諷道：“難不你還想嘗一口？那可是給老夫人備下的！”阿四厭惡地盯了那孃一眼說道：“你胡說啥呢？誰喝你的？我瞧著就是你這害了小爺！”

“啥？你莫胡說！”孃忙喝道。說話聲音一亮，蒙靖哭得更厲害了！蒙定一陣惱火，罵道：“聲音這麼大吵給誰聽呢？你主子在那邊見婿，這會子沒空理你！阿四，你繼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