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不在焉地吃過早飯，全家人都難免有些忐忑地過來，李文彥李文賦一早就已經去了學堂唸書，餘下他們後過來，來早了人家的榜還沒呢。

七夕跟著爹孃到了大門前的時候，就瞅見了沈承業沈承才正從裡頭出來，也不知道他們是住在哪裡，竟然來得比他們還要早，而且大門口已經是滿了人了。

“大哥二哥……”沈承厚忙上前打招呼，接著問道，“幾個孩子考得咋樣？”

沈承業一聽臉上神很是複雜，也不知道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半天，才微微嘆了口氣道：“敬鴻敬海敬文敬晟幾個都在榜上，弟妹孃家那孩子也在。”

沈承厚一愣，隨即心裡瞬時涌上一陣狂喜，他的兒子真的考上了？手不控制有些哆嗦地攥了一下，卻發現本攥不起來拳頭，激得覺得手腳有些發。

等回過神來看見對面的倆哥哥，這才反應過來話裡的意思是還有一個沒考上，趕鎮定了一下，勉強收斂起滿臉的驚喜，低聲道：“大哥快回去吧，爹怕是急著等消息呢。”

也沒多說啥，這時候還能說啥，幾個侄子就只有沈敬博沒考上，回去還不知道咋鬧騰呢，大哥這會兒心裡頭指定也不好，而且不管咋樣都沒有他說話的份兒，不論他說啥，在那頭人心裡必然都是認定他心懷不軌，不如就閉吧。

不過心裡頭又爲另外兩個侄子到高興，還有他的兒子，往後兄弟幾個都在這裡唸書。也有個照應，這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爹，我大伯說啥了？”雲朵他們也跑了過來。剛纔看見大伯走過去臉不太對，趕問道。

沈承厚如實說了，七夕聽了都不知道說啥了，跟這些來考試的人相比，就屬沈敬博唸書年頭最久，就算再沒天分，可手裡著書這麼些年了，肚子裡咋都該有點兒墨水了吧，竟然都不如幾個比他小那麼多的弟弟，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太好了。哥，你們往後也能跟著學堂裡的先生同窗一起出去了。”一轉念才反應過來爹話來的意思，七夕後知後覺樂得要蹦起來，當即喊道。

可是心心念念第一次來學堂的時候聽見的，如今可算是如願了。

“嗯。等大哥去了，回頭都給你們講。”敬文也知道是咋回事兒了，臉上不由也出笑容來，暗暗鬆了口氣，好在考上了，手高興地微微了一下，才又忍不住手了小妹的頭。愉快許諾道。

“我去看看，不行，我得自個兒去看看。”敬晟也樂傻了，他真考上了？撒著歡地轉了兩圈，心裡的高興沒發泄，一蹦高拉著李文宣就往裡頭衝。還邊邊高聲喊著，“讓讓，讓讓，我瞅瞅我考上沒？”

這小子，明知道自個兒考上了還故意這麼說。沈承厚夫妻倆眼眶微溼，卻是站在那裡連句話都說不出來，只不住地拿眼看著沉穩站在那裡微笑的大兒子。

李泰和夫妻倆也高興得不行，急等著倆孩子出來，不多時就聽那倆小子一個比一個聲音大，力出來嗷嗷喊著：“考上了，考上了，爹孃，二舅二舅母，小姑，趙源叔，我們仨都考上了。”

這話霎時吸引了旁邊好多人的目，有豔羨的，有嫉妒的，可他們哪裡顧得上，趕出來不住地嚷嚷，大人們也一遍一遍地確認“真看見了？”。 即便前後兩撥人都說了考上了，可他們還是沒走，一直到歡喜的失的人羣慢慢消散，人沒有那麼多了，他們這才都湊近前去，在榜上找到幾個孩子的名字，高興得像是考中了狀元一般。

一張榜上寫著考中學生的名字，另一張上寫著隨後的安排，告知當日下午學堂就在學裡給安排了住宿的地方，明日就要正式開始上課，學生家裡有什麼安排趁著這功夫早早做準備纔是。

“這麼快？”七夕對學堂安排得這麼有些驚訝，不過也能理解，越是學風正規矩嚴的學堂，日後學生出息的可能就更大，想必哥哥們也不會介意的。

不只是幾個孩子不介意，大人們也都沒意見，商量著這就回去客棧收拾了東西，下午好過來給孩子們安置好。

“敬文可在？”正歡喜著，田先生穿過人羣走過來，語帶歡喜揚聲道。

可不要歡喜嗎，從前在村裡教書的時候，他就一直極爲看重沈敬文，奈何沈家老爺子那樣固執，他心裡極是可惜，如今學生能再跟著他學習，他這心裡頭不知多高興。

方纔特意看了敬文的卷子，雖說因著耽擱許久並無太多長進，但這樣家裡陡生變故的孩子，能不退步就不錯了，待日後跟著他進學，由他悉心教導，他有信心這孩子日後必然會有出息。

敬文安靜地站在家人後，這會兒才忙站出來衝著田先生見禮：“學生見過先生。”

田先生顯然很高興，與沈承厚等人略寒暄了幾句，就不客氣地提出：“敬文同我過去吧。”

衆人自然沒有異議，敬文也不知道要過去多久，不想讓家裡人在這裡一直等著，就回頭道：“爹，你們先回去客棧吧，待會兒我自個兒回去就行了。”

“大哥，給。”七夕忙悄悄站過去，把自個兒的荷包給他，家裡兩個哥哥這兩天心思都在考試上頭，自然不會惦記錢啥的，是以這會兒怕是上一個銅板都沒有，咋也不能單獨留下來卻上沒銀子。

沈承厚夫妻倆也都瞅見這舉，就都笑了，小閨倒是細心，他倆只顧著高興田先生對兒子另眼相看，倒是忘了，回頭倆孩子留下唸書，錢可得多給留點兒。

“跟爹孃回去吧。”敬文接過荷包，衝著妹妹笑笑，輕聲囑咐道。

這才轉隨著田先生而去，一家人瞅著熙熙攘攘的人羣中，有人張揚有人沮喪，唯有敬文並不算高壯的影顯得很是淡然，恭謹隨著田先生而去，不知爲何，七夕就覺得大哥可以一直這樣走下去，一直走到金鑾殿上。

敬晟只高興地看了兩眼就轉回頭來，他對田先生沒自個兒去完全不以爲意，就算他跟大哥是親哥倆，可也不能讓先生同樣看重他，他深知田先生爲人端方 ，素來喜的就是大哥那樣沉穩的子，所以也不願意湊過去。

一見那兩人走了，就興沖沖道：“爹孃，咱們也走吧，不是跟那頭說好了待會兒再去看宅子嗎？這宅子早早買下來，咱們就趕搬過去，在客棧一天，這老些人吃住可不錢呢。”

七夕被逗笑了，二哥還真是不知道人說啥好了，剛纔還咋呼著考上了，恨不得讓所有人都知道，這轉頭就把那個丟到了腦後去，開始計較花銷來了。

瞅著二哥笑了笑，七夕纔開口揶揄道：“二哥你是白高興了，就算今兒個買下來你也住不了，你忘了，你馬上就要進學堂了。”

敬晟愣了一下，半天才不服氣道：“就算明兒個不能住，等學堂休沐日的時候，我們幾個都過去住。”

“好好好，好好好，咱那院子地方大，回頭收拾出來，你們歇著都去住著。”李氏瞅著兒鬥，心裡高興得很，連忙不住應下，又轉頭看著兄嫂道，“二哥二嫂，咱家往後在這兒有宅子了。”

秦氏就是一笑，知道的意思是告訴們把這裡當自個兒家，儘管過來住的意思，就拉著的胳膊點頭，他們兩家人一向親厚，自然不會拒絕這樣的好意。

“走走走，去買宅子，趕買了，回頭還得給幾個孩子收拾地方。”沈承厚覺得自個兒這會兒極爲有神過，覺得渾有使不完的勁兒，手一揮，很有些意氣風發道。

一幫人這才歡喜地走了，這回是誰都不肯留下了，都說要看著那宅子是咋買來的，敬晟還興致提議，要不把五百兩的銀票都給換銅板，到時候用馬車拉著去，多威風！

被沈承厚毫不猶豫拒絕了，要真是那麼幹了，人家怕不把他們當瘋子，沒準兒房子就不賣了。

考試本來就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放榜的時候自是有人歡喜有人愁，哪怕只是考進學堂也一樣，這頭七夕一家歡天喜地的時候，離著學堂稍遠一戶民宅的西廂房中，卻是氣氛極其沉重。

沈家老爺子面沉似水坐在那裡，從聽大兒子帶回來消息之後就一直沒開口，手裡的菸袋鍋子也半天沒吸了，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半天，沈敬博終於是有些坐不住了，視線在屋裡人上掃了一遍，拂袖忿忿然：“當日我就說，住在這樣的地方，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人都疲憊不堪了，如何能應付考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