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惠君完全傻了，愣愣地被嫂子拉回了家。

因爲這事兒全家也沒馬上就去鎮裡，反倒是進門就先讓幾個孩子去收拾東西，夫妻倆拉著弟弟妹妹進屋說話。

關起門來說了很久，急得外頭的幾個孩子都抓心撓肝的，沈承厚哥倆纔出來，屋裡留給姑嫂倆人說悄悄話，相互對視一眼，就都笑了。

磨著爹問了半天啥也沒問出來，幾個孩子都死了心，就又跟著去幹活了，打算回頭去纏娘。

“你爹呢？”再開門，李氏準備要家人去鎮裡了，卻沒瞧見丈夫人影，就問道。

“我去找。”七夕瞅瞅小姑臉紅紅地跟在娘後頭，就了眼睛，趕忙站起來主道。

“我沒看錯吧？那是咱爺？”敬晟也跟了出來，兄妹倆拌著出了門，在院裡沒瞅見人就往外頭走去，敬晟卻是驚訝道。

七夕也順著看過去，不遠偏林子的地方正站著倆人，不正是老爺子和爹。

“他怎麼來了？我過去看看。”七夕皺了眉頭，心裡涌起不好的預，看著那頭老爺子不知道說著什麼，爹的頭越來越低，就把手裡的東西一扔，趕著邊兒往那頭跑去。

“哎……”敬晟來不及阻止，只能看著小妹去聽了，也不敢大聲喊，猶豫了一下，沒顧上回去告訴娘一聲，就追了過去。

七夕仗著個子小，又特意放輕了腳步悄悄溜過去，藏在不遠的樹後聽。

“爹……”剛站下，就聽見爹垂著頭了一聲爹，聲音聽得七夕心裡一。

“啥，你就給個痛快話，這還是啥難事兒啊？”老爺子不耐煩地皺著眉頭，“我大冷天的可不是過來跟你磨牙的，你還我一聲爹。咋就不能替家裡想想，這麼些年妨著家裡的運道，我說啥了不？就讓你做這麼點兒小事兒，你有啥不能應的？”

“……”沈承厚沒開口。七夕皺眉，這是啥意思，老爺子這是到底要讓爹幹啥？

“小妹……”後敬晟也跟了過來，手拍了七夕一下低聲道，看見嚇得一哆嗦，趕討好地笑笑。

七夕橫著眼睛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這才讓二哥也跟著躲在樹後聽。

“咋的？我說話不好使了？你這分家出來脾氣是越來越大了，啊？你自己說說，打從你們分家到現在，你都逆著我多事兒了？”老爺子看他不開口。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剛想要數落一番，可想到要做的事兒，終究還是下脾氣，臉變了變。儘量讓語氣顯得很是沉痛地道，“老三，我養你一場，你就不能聽爹一回？”

語氣顯得很是生，可卻是對沈承厚難得的和藹語氣了，哪知沈承厚就是低著頭不吭聲，不說行也不說不行。

一看他那副垂著頭不聲不響的樣子。老爺子這脾氣是真不住了，上手就推了他一下，把沈承厚推得一個趔趄，惡狠狠道：“讓你們改個名字咋就這麼難？你不說話是想幹啥？我知道了，你是不是還要去告訴你那幾個滿肚子鬼主意的孩子，回頭再去找了里正給你做主。好讓我沒臉？啊？”

一聲聲質問，老爺子猙獰的臉看起來格外讓人心驚，好在沈承厚垂著頭瞧不見，也就不會那麼難過。

七夕卻是嚇了一跳，旁邊的敬晟也瞪大了眼睛。這是……讓他爹和他們改名字？他沒聽錯吧？

“爹……”沈承厚被迫得終於擡起頭來，近乎哀求地道，“我沒想那麼做，孩子們也不能，可爹，這咋能改名字，這……”

“咋就不能，你那名字還不是我起的？”老爺子近乎蠻不講理地道，“都分出來了，還差改個名字了，啥不是，改個名字你就不是你了？”

“分出來是分出來，這咋能一樣？”沈承厚想要著急地說服他爹，可張了口裡心裡卻是一陣苦，終於緩緩問道，“爹，我到底是做錯啥了？爲啥連名都要改？”

“哼，你做錯啥了你自個兒不知道？我懶得跟你說。”老爺子冷笑連連，看著沈承厚不耐煩道，“我告訴你，你還別給我弄這出，我讓你改你就痛快點兒，你識相的就別讓我跟你廢話，要不別怪我給你沒臉，你再厲害我也是你老子，我還不信制不住你了？”

這哪裡是父子，倒像是在威仇人，沈承厚被他爹眼裡的冰冷凍住了，連句話都說不出來，心裡有個地方像是讓人用刀紮了一下一般。

“爺也說了，啥不是，那爺幹啥非得要我們改名字？我爹跟我們是幹啥見不得人的事兒了，非得改名換姓的？”七夕終於是沒忍住從樹後出來，跑過去站在爹邊，擡頭看著老爺子道。

敬晟也隨後跑了出來，攥了拳頭跟妹妹一起站在他爹爹邊，死死瞪著他爺。

“你過來幹啥？”老爺子沒想到七夕會突然出現，瞅見後還跟著敬晟，卻是沒多搭理，只想到讓這死丫頭聽到了之前的話，而且想到都是這丫頭分家時候壞的事才讓他後來那麼爲難，看著七夕的眼神越發滿是厭惡，皺眉道，“啥啥都，還有沒有個規矩了？趕回家去。”

“爺咋啥事兒都喜歡揹著人解決？”七夕對上老爺子的視線，眼裡的冰冷不輸給他，冷笑道，“分家也是，要避著里正，爺非得說是自家人的事兒也就罷了，到底裡正爺爺是公正的。那現在改名字算咋回事兒，咋我要改名字自己還不能知道了？”

“夕兒……”沈承厚看見他爹越發難看的臉，趕拉了拉小閨，生怕會手打，他爹也不是沒過手。

敬晟卻是毫不畏懼，也上前一步：“就是，爺要這麼做咋也得有個理由吧。”

心裡卻是越發恨了，這還是爺爺嗎？竟然讓他們改名字？真是……當他稀罕咋的？

想著卻是讓自個兒的心思嚇了一跳，敬晟不由了一下，不敢相信自個兒剛纔竟然想著不就不了，換個名字他還更高興一些。

“爹……”七夕回頭不贊同地看了爹一眼，甩開爹的手，這才扭頭看著老爺子，還能笑出來，淡淡道，“依著我說，爺也別著我爹改名字了，乾脆去跟里正說一聲，要不就再給做個主，把我們家徹底給逐出沈家得了，省得爺天天這麼費心地又分家又改名字的。”

“你說啥？”老爺子氣得了一聲，瞅著三房的倆孩子一個個昂著頭跟他對峙的勁兒，氣得恨不得一個大掌扇過去，瞪著眼睛喊道，“我還用你教咋做？”

老爺子不是沒想過這個，分家能以屋子不夠住了爲藉口，可要把這孽障一家逐出家門要是沒個緣故，那是要讓人給破脊樑骨的，這小百里村這麼些年也沒有哪一個這麼做過，就算他不計較名聲了，里正那裡也肯定不許的，十里八村的誰不知道小百里村最和氣，定是不許他家壞了這名聲。

“我這不是爲爺著想嗎？爺生啥氣？”七夕沒被他嚇到，倒是滿戒備，打算老爺子萬一手就趕還擊，這才一臉平靜地繼續道，“反正爺也沒打算跟我們家有啥瓜葛，這樣不是省心省力還徹底，左一次分家右一次改名的，爺不累嗎？乾脆找里正一次做個了斷得了。”

“好好好，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閨，這是要氣死我是不是？我說啥來著，你們個個這是翅膀了是不？不就要找里正，這是拿里正來我是不？”老爺子氣得指著七夕看著沈承厚道。

沈承厚卻是沒站在他爹那邊兒，半句都沒接，只手護著倆孩子，他不能跟他爹手，可也不能讓倆孩子捱打。

“爺可別這麼說，有事不找里正那要找誰，找爺的話，爺也不會搭理我們不是？”七夕不理爹一直在後頭拉，乾脆地跟老爺子對上了。

哪有這樣的，大年初一就來找不自在，還上門來要求改名字，這是想幹啥？就這麼見不得他們家好？都搬得遠遠的還不夠，連個啥名字都還礙著他了不？

讓們改名？行啊，那乾脆逐出沈家好了，要不憑啥讓改就改，還覺得自己名字好聽的。

“好，不應是吧？”老爺子轉過去指著沈承厚，瞇著眼睛道，“我告訴你，你以爲我是來跟你商量的？你記著，你應也得應，不應也得應，這可由不得你。”

說著沉著臉看了這爺仨一眼，甩手走了，看那架勢，恨不得把腳底下的地跺出個窟窿，一步踏出一個憤恨來。

後沈承厚愣了一下，忙焦急地喊了一聲：“爹……”

“爹……你別喊了，再喊爺也不會回來的。”七夕無聲嘆了口氣，轉頭看著爹道，“爹，我爺讓咱改名字，你咋想的？”

敬晟也死死地瞪了那頭一眼，轉頭看著他爹。

“啊？”沈承厚被兒從恍惚里拉回來，滿臉的難過加震驚，卻下意識張口道，“這咋能改名字？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