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之掛滿寒霜,讓本就簡樸空的府如今徹底了冰雪之地。
陣紋卻始終差一步型。
【你要知道,溯平生這東西之所以只在年輕一輩的比賽之中使用,是因為年齡越小的人經歷越,回溯的所需要的時間越,若是遇上深重的心結,就算溯平生回溯得極快,你也會被困住,沒個幾年,甚至幾十年,都出不來。】
【中州大比的個人賽就在兩年后。】
【所以林渡,真相真的那麼重要嗎?這個真相和現在的你無關,也和日后你走的每一步選擇無關,你就這麼想被以前的自己影響?】
林渡懨懨坐在陣紋之中,笑得厭倦疲懶,“從你選擇以一個外的份接近我,安排這一切,就不說是在影響我嗎?”
“如果不是因為我已經在無上宗和同門相了這些年,或許你都不敢暴你就是我,我就是你的事實。”
抑了幾日的負面緒終于發開來,陣紋四分五裂,冰霜自周順著傾瀉的靈力一寸寸向外爬,霜雪封凍,凜冽徹寒。
“我的確可以容忍自己設計自己,自己算計自己,但我不容許我只是棋子,而不清楚布局。”
【林渡,我已經不是林渡了,但你還是林渡。】
【這世間,從來只有一個林渡,是你做的決定。】
【我只是……你凝結出來的過去的一部分。】
【就算你不用崔瑜君上那個在我意料之外的系統我暴本就沒有系統這回事,按林渡的原來的規劃里,等到第五候開始,我們就會開始融合,等到第六候,煉神合,徹底融合,就再也沒有一個系統了。】
“所以我預計我自己能在乾元境就能了結一切嗎?”
“那我對我自己還真的是自信。”
第五候乾元境,也就是如今師姐師兄們閉關沖擊的境界,朝將近千歲,可臨湍和后蒼的事,就跟著魔氣天道不穩之后,也就不過三五百年。
還得是林渡啊,兩輩子都沒改。
【……說正經的呢,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別急。比起你一下子囫圇走馬觀花完略的一輩子,慢慢融合真實記憶對你更好。】
林渡垂著眼眸,過了許久,啞著嗓子,第一次沒在神識里回答,而是說出了聲。
“也好。”
這句話好像也不是對的魂說的,而是對自己說的。
話一說出口,就像是結了霜一般,落在了空中。
其實不說林渡也能猜到,或許就連現代的份都是自己安排的。
父母不慈,無所依靠,所以才不會想著回到現代。
同門環繞,各個親昵相伴,衰敗,命不久矣,所以才會想要拯救。
一切都是自己的算計。
其實更早一點開始,是從辭職之后,還是什麼時候開始,就覺得,自己好像不該在這世間空耗下去,自己本該有什麼目標的,但偏偏在現代就是沒有任何努力的方向和想法了。
現在想來,那是植于靈魂的執念。
再想到閻野在神墓中所見的八觀鏡,他見過自己的死相,或許也見過旁人的死相。
是回來自救的,也是回來救人的。
林渡,渡人渡己的渡。
可上一輩子的林渡是怎麼布下這麼一個大局,怎麼安排好那些救命的丹藥呢?所有的故事里,都沒有自己的多痕跡,讓如同一個尋常看客。
林渡只是想要,看一看自己的心境。
“那我們現在是什麼關系?崔瑜君的‘系統’是旁人的魂寄生,你卻只是我的一部分。”
【……無所謂,你自己和自己還能聊起來不也奇怪的,還自己跟自己生氣。】
林渡收拾了東西,轉出去了。
【不是,等一下,你丹藥不服了?你現在正是可以突破一個小進階的時候啊!】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別急。”
魂一噎,什麼好人會自己嗆自己啊!
林渡出了府門,走出了澤,拐去了庫,支取了一壺醉玉山,又拐彎兒回了地深。
其實想要找回些記憶還有一個辦法。
心魔。
修真之人極睡,即便睡,也極做夢,有所夢,那便是白日未完的修行落到了夢中。
還有一種可能,是心魔。
但林渡的心魔只出來過一次,神識耗盡,靈力支,昏睡過去。
所以在弄碎陣法之后沒有補充靈力和神識,徑直出了門。
這回桃林在林渡剛剛了一點氣息,桃林就自讓開了一條小道。
臨湍仰頭看過去的時候,就看見那個像小貓一樣可憐的小師侄走了過來。
分明那孩子冠整潔,青袍纖塵不染,一張蒼白卻不羸弱的臉,角還帶著點慣有的笑,哪里都是干干凈凈的,但臨湍就是覺得像是跑出山門后一路顛沛流離把自己的貓弄得噠噠臟兮兮的花貓。
原本的意氣發也變了見過了人間險惡的可憐兮兮,灰溜溜地回來,才發現原來家里這麼好。
臨湍看手上拿著一壺酒,那酒很悉,是無上宗獨有的醉玉山,口只是尋常果子酒,后勁卻大,人醉得悄無聲息。
是最常喝的一種酒。
小孩兒似乎是掌管庫的,見過宗門庫的賬冊,上頭很多的確認的落款都是林渡的名字。
于是笑問,“你這算不算監守自盜。”
林渡也笑,“不算,師伯每一旬才來拿一壺酒,我算算時間,該到時候了,就給師伯送來,順道討一口。”
其實林渡想要喝酒,和封儀朝說一聲,庫里的好酒大約也能隨便挑。
但就是打著送酒的名義來了。
林渡從沒忘了自己的任務,哪怕這樣的境況下,也沒有想單純地放任自己一回。
大概天生就是這樣的人,哪怕只是一個念頭,也能分出無數的枝丫,把自己每一步的利益都最大化。
一個天生的布局者。
“第一次喝酒?”臨湍看著端著酒杯如同臨大敵的小孩兒,忍不住笑了。
倒也不是第一次,但這里還是第一次。
林渡不喜歡酒味。
但還是喝了,跟甜水一樣。
至比的藥好喝。
林渡說著這幾天遇到的事,比如魔域的魔氣本源似乎在變多,天道規則的力量似乎在減弱。
臨湍歪著頭聽了一會兒,臉從散漫到凝重,接著輕輕嘆了一口氣。
都說高階修士因為壽命綿長,天道為了限制,千年一命劫。
但有誰能說,天道就沒有命劫呢?
轉頭看著林渡,“邪魔橫生絕不是好事,這事兒我知道了,若到那個時候,我也不會不管的。”
“你以后每一旬來給我送一回酒,我也教你些克制邪魔的法印和魔域的平衡之,有些書樓中沒有。”
林渡喝完三杯,腦子興了,人卻有些暈乎,撐著頭嗯了一聲,腦子卻在想后蒼那廝為什麼還沒來。
“多謝師伯,你真好。”
說完,就覺到了有一道比自己還冷的勁氣近。
林渡順勢滾到了臨湍的膝頭,閉著眼睛睡著了。
后蒼來的時候只能看見桃林正中那唯一一棵從不開花的樹下擺著桌案,臨湍坐在竹席上,重紫的法袍廣袖被一片青衫著,也沒向從前對自己那樣去,反倒只是順手了膝上人的頭,另一只手輕而易舉地擋住了他方才練功時釋放出來的犀利氣勁。
林渡呼吸綿長平穩,應當是真的睡著了。
空氣中有淺淡的甜膩酒香。
后蒼冷冷地看著那抹突兀的青,一張冷臉難得出現了點裂。
這哪兒來的野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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