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昀是摔茶盞時,茶盞磕在案上,瓷片飛濺反倒打在了他面上。
雁回凝著他,那瓷片好不厲害,從謝昀的眉梢到臉頰劃開一道長細的傷口,珠順著劃破的口子溢出來,雁回腦海中那個人形瞬間就和謝昀重疊上了。
陸安匆匆而來,雁回浸在自己的思緒里,陸安著急上前,他邊替院判背藥匣的小侍撞了雁回一下。
雁回猝不及防被撞退兩步,堪堪站定便看見謝昀因拒絕診治而冷下的面容。
謝昀不許陸安查看自己傷勢,板著臉喝道:“滾開。”
“我的萬歲爺勒。”朱公公霎時苦了臉,上前勸。
謝昀吸氣,朝雁回方向狀似無意瞥了一眼,淺嘗輒止只一眼就移開了目,沒好氣道:“朱頤,送皇后娘娘回宮”
朱公公擔心謝昀傷勢,躊躇著上前又被謝昀給罵退了。他這下只有把希寄在雁回上,他在謝昀邊伺候這麼久,早就修煉了人,知曉謝昀其實并不想雁回離開。
甚至
朱公公想求助雁回,發現雁回也是一臉焦急。
“娘娘。”朱公公踱步到邊幽幽道:“勸勸圣上吧。”
自不用朱公公來勸,雁回見謝昀莫名發脾氣,細細一想便知道了緣由。看著謝昀面上的傷口,下心里的燎原般的火急火燎口道:“圣上,采選一事,臣妾如今覺得可行。”
謝昀抬高音量“哦”了聲,尾音還特意拖了拖:“皇后怎就想明白了”
“圣上”雁回無意跟他周旋,給陸安遞了個眼神。
陸安見了一禮,再上前要為謝昀診治時,謝昀便沒再抵,只過人群的隙滿意地睨著雁回。
他忽然覺得這種肆意拿旁人的覺很好。
剛愜意,面上忽然一痛,陸安覆上了膏藥。
謝昀猝不及防“嘶”了聲。
未等他開口,目先一步捕捉到雁回,無他,雁回反應太過明顯,蹙起眉,面上泛起擔憂之。
“院判”雁回急道:“輕些。”
陸安頷首:“是。”
雁回所有注意都放在謝昀的傷口上,并未發覺后者向自己投來一道清晰的注視,那犀利的眼里帶著濃濃的探究。
待院判替謝昀止了,上了藥后,雁回仍沒有放下來,方才一個沒忍住的眼淚凝在面上,留下淺淺的痕跡,彼時的每一分神格外惹人憐。
雁回問陸安:“會留下疤痕嗎”
陸安搖了搖頭,托著手中白瓷瓶道:“只要按時敷了藥,便不會留下疤痕。”
雁回這才稍稍松了口氣,一偏頭對上謝昀的目,后者忽而愉悅地笑起來。
“既然皇后這般擔心朕。”謝昀用賞恩般的口吻道:“皇后便每日來乾清宮為朕上藥吧。”
雁回忙應了。
陸安又代了幾句,便由小侍領著離開。
天已然不早,謝昀讓雁回擇個采選的良日,要求是越快越好,雁回也都應允了。
謝昀便給朱公公遞了個眼,朱公公會意,準備了輦轎將雁回送回坤寧宮,這才折回來。
朱公公回來乾清宮時,謝昀心大好,殿重新灑掃了一番,碎了茶盞又立馬有新的琉璃盞替代,就端端置在書案旁,還冒著裊裊的熱氣。
謝昀正臨摹一副字帖。
聽見了殿門的靜,并未抬頭,而是直接問道:“人送回去了”
朱公公“諾”了聲。
狼毫如刀,謝昀筆起刀落,在上等澄心紙上落下幾字行草,筆走龍蛇,力紙背。
朱公公瞧了眼,赫然是皇后之名諱雁回
“消息傳出去了嗎”謝昀扔下筆,筆尖的墨在紙上凝出黑黑的墨點。
朱公公直了背脊,正答道:“皇后娘娘承寵的消息已經遞了出去,那邊傳來答復,張相已經慌了。”
“好。”謝昀端起茶盞,輕啜一口,余瞥見言又止的朱公公。
茶水潤過雙,謝昀拿開茶盞,瞧他:“說”
朱公公當下便裝模作樣地跪下,頭埋地低低的:“老奴不敢。”
“朕允你放肆”
朱公公這才著音道:“圣上恕罪,老奴愚鈍,有一點不甚明白。”
謝昀挑眉看他,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朱公公垂眸道:“圣上怎敢保證,皇后娘娘在采選時一定會刷去張相特意送進來的人”
張相存著什麼心思,謝昀看得清清楚楚。這些年,他寵著蘭貴妃,將蘭貴妃母家的地位抬到了最高,只為今日讓其摔得更狠罷了。大梁建國以來,各簪纓世家為穩固地位干的勾搭他都看在眼里,歷史中又有多世家權力大到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甚至不甘居于人下而心起妄念,這不正之風早就該肅清了。
而張家,將是謝昀刀下第一滴。
謝昀一笑,道:“因為皇后傾慕朕。”
朱公公不解。
謝昀心大好,難得解釋:“既傾慕朕,又怎會再放任如蘭貴妃這般艷的子宮,與自己爭寵給自己找不痛快”
朱公公憶起不爭不搶的雁回,他不敢駁謝昀,只問:“皇后娘娘若知圣上只是只是”
他好一陣磕,始終無法將利用二字說出口,索掩去了下面的話,換了種方式道:“圣上仗著娘娘意”
高,謝昀一擰眉。
朱公公見好就收,立即噤聲不語。
本以為又是一番雷霆之怒,哪知頭頂傳來謝昀的輕笑:“終于聽見你這狗奴才里有句像樣的話,朕,就是仗著的慕無所忌憚。”
謝昀莫名覺得這話聽。
所以在蘭貴妃自戕當日,便宣其侍寢。
雁回背后是世代忠烈的雁家,更能讓張相惶惶不安,最重要的,有雁回心意如此,無論如何,雁家始終向著他。
想到這里,謝昀信心滿滿道:“不信你看著,看皇后會不會像朕預言的這般做。”
朱公公恭維:“圣上英明。”
謝昀擺了擺手:“去尋個修復畫像的工匠,將皇后那副畫修復如初。”
朱公公答:“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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