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午前兩日,宮中就已經熱鬧起來,到重午這日,禮部命人早準備好的菖艾蒿花盆送宮中,徐嬤嬤吩咐了人同禮部一起在各宮門口各擺上一盆。
宮中賞了心制作的□□匣子,匣中放著菖編織的虎像,圍繞著五菖葉,匣子還放著用珠翠做的蛇、蜥蜴、蜈蚣等毒蟲,在一旁放置了克制它們的菱葉、葵花、榴花,寓意剿滅毒蟲邪惡。
前朝中,天子按程儀慣例,在前朝接見大臣,賞下經筒、符袋、扇子等品,袋子里裝了金花巧粽,此意是驅毒消災,平安吉祥,賞賜完大臣,后妃、侍皆有賞賜,珍珠玉翠,綾羅綢緞一應盡有。
宮中嬪妃們不時就接了從前朝傳下來的賞賜恩典,天子賞賜后,高太后的永壽宮中也開始賞賜出來,后妃、侍,命婦們,不時便有宮人從側門出宮,捧著箱子往城中各家宣旨。從閣大臣到文武百,到宮中諸位貴人娘娘的娘家都得了賞賜。
宮中一派熱鬧繁盛之景,到下晌,從前朝后宮的賞賜才逐漸消停下來,鐘萃著蟒,袍上非是蟒紋,而是特意在重午著的繡有五毒、艾虎的補子蟒,晌午天子在前朝招待大臣,以備藥酒賜之,后宮如今無中宮立住,高太后閉宮不出,命婦們不得宮,永壽宮中便賞下用雄黃、菖等釀制的藥酒。
綴霞宮有孕在,藥酒便不賞下,只賞了粽,鐘萃應景,吃了幾口。綴霞宮今日從開門起,前邊后宮的賞賜不斷,源源不斷的珍珠玉翠,綾羅綢緞被抬了進來,蕓香幾個全被去清點了。
鐘萃坐在臺階下,看他們走來走去的忙了好一會,他們空還給鐘萃端了盤點心來。天子來綴霞宮,常是晌午后,晚食前,但看今日的架勢,陛下是無法從前朝的了。鐘萃睡意來了,回房里小憩了下。
醒來后,外邊搬抬的聲音已經沒了,半開的窗戶中,灑了進來,落在床沿的綠葉花枝上,仿佛淺淺上了層薄韻,今日天公作,外邊瞧著暖心。
蕓香著鐘萃醒的時辰,捧了溫水進來,他們姑娘小憩后口中干,他們當婢子的,趕在一刻鐘前便備下了水,這會正好溫著,剛好能口,蕓香先倒了杯水遞過去,鐘萃喝了幾口,解了,這才把遞了回去。還朝外張了眼,沒見著平日能說會道的彩云幾個:“怎的只你一個,他們呢?”
蕓香朝外頭努努:“外邊呢。姑娘方醒還不知,今日的天實在好,他們都忍不住出去林子里賞花去了,奴婢聽說宮中的貴人娘娘們現在都在花園里賞石榴花呢。就是可惜了,咱們外邊林子里沒有石榴花,連梨花都掉了,現在也只能賞賞野花野草了。”
后宮眷在重午賞石榴花本是傳統了,鐘萃看一眼,從榻上下來:“你們去前邊了?咱們這里離那花園也算不得遠,你們若是想瞧,也去瞧瞧去。”花園人多,鐘萃自是不敢去的,萬一沖撞了便不好了。
蕓香扶下來,又取了一旁的蟒給穿上:“哪能啊,咱們宮中的幾個人都忙不過來了,姑娘睡下的時候,那禧妃娘娘派了人來問,想問問姑娘要不要去花園里賞花的,聽聞姑娘在小憩,便走了。”
鐘萃還有些詫異,上回若不是聽到了禧妃的心聲,還當真以為禧妃是宮中的老好人了,原還想著同禧妃結一二的心思,上回后是再也不敢提了。禧妃對不安好心,便是陛下不提點,鐘萃也會掛在心上的。
鐘萃心里明白,禧妃這人仗著老好人的由頭,名為熱周到,實則是十分難纏,一副非要達的模樣,之前那老好人的名頭給騙了,知道了禧妃的真實面目后才發現,這禧妃的行為事與三姐鐘蓉何其相似。
不同的是,鐘蓉仗著嫡出,趾高氣揚,在對待庶的態度,尤其是鐘萃的時候格外的直白袒,明明白白的擺著對庶的態度,輒強勢人,想要達目的也從來是直來直往的吩咐。
禧妃不同,禧妃和善溫和,便是對鐘萃這等低位嬪妃也客客氣氣,熱周到,但沒了那層環,再看禧妃的事,與三姐鐘蓉有何區別,一個是強勢人接,一個是打著熱的幌子,都是同樣的非要著人接的。怎麼會輕易就走了的。
鐘萃有些好奇:“這就走了?”
蕓香點點頭:“是啊,姑娘也覺得這瑤華宮中怎的突然這麼好說話了吧?奴婢也不知,不過花園人多嘈雜,禧妃娘娘想來也是顧忌著姑娘的子吧,若是哪里擔待得起的。”
鐘萃也想不明白禧妃的意思,不過禧妃不安好心,鐘萃生了防備,自不會再與同,想不明白便不想了。這些娘娘們面上鮮艷,心中各異,鐘萃哪里聽得出來們話中深意的。
但鐘萃自己定下了幾點,與后宮的諸位娘娘們接、言談、往來,只要不與別人走近了,旁的害人的招數就不管用。
天日尚好,花園里香鬢影,人影絡繹不絕,除了鮮亮麗的諸位娘娘們,這日便是宮婢奴才們也得了賞,挑了好看的裳,帶著符袋,簇擁在花園里賞著滿園的石榴花開。
紅彤彤的石榴花茂鮮艷,淡淡的花蕊引著蜂圍繞,之前犯下錯,被罰了足的薛常在、周常在、楊人幾個都得以出宮,干的站在外邊,低眉垂眼,顯得略微拘謹。
禧妃那邊,簇擁著的妃嬪們也在為抱不平:“還是禧妃姐姐好心,上回送賠禮,這回派人請,這般伏低做小了,就架子大,請都請不來,不就是一個肚子麼,金貴什麼似的,這花園咱們都在,誰還會害了不?要嬪妾說,這就是拿喬,看不上咱們呢。”
禧妃如今是后宮位份最高的嬪妃,自是了后宮之首,圍繞在邊的多是常年好的,說話也鮮顧忌,禧妃與其他“口出直言”的嬪妃不同,爽利一笑,仿佛不在意:“妹妹不可胡說,姐姐年長,本就該多照顧著點,鐘妹妹在小憩,非是不來的意思,何況大著肚子,花園里到底烏泱泱的,不來也是常理。”
“什麼常理,帶幾個宮人守著不就行了,咱們本也是誠心與好的,誰知道這般不給面子。上回也是,還嫌棄咱們姐妹們嘈雜,罷,這綴霞宮往后嬪妾卻是不敢去了,免得驚擾了鐘貴人!”
其人你一言我一言的,看著像是為禧妃屈一般。但禧妃心知肚明,宮中的“姐妹”哪里當得了真的,不過是接著的名頭在宣泄對那綴霞宮不滿罷了。
這宮中,除了那綴霞宮,誰不是各家府上嫡,誰不是被如珠如寶養大的,算起來,那周常在家中,可還是陛下心腹呢,宮還被陛下親自賜下“菀”字,足見盛寵。
這麼多滴滴的嫡們,結果卻輸給了一個庶,綴霞宮如今了宮中最金貴的人了。嬪妃們哪里服氣的。
陛下不時往綴霞宮去,一坐便是小半個時辰,膳房不時還送膳去,禧妃冷眼看著,陛下卻是沒對那綴霞宮生了嫌隙,這禧妃心中一沉,夠不著陛下,便只能在后妃的上多使使勁的了。
禧妃余瞥了眼坐在最外邊的周常在幾個,周常在在瑤華宮日日鬧,如今出來后反倒安分了。這幾個早前也是宮中得寵的新妃了,在宮中行走時何曾不是張揚的,尤其是薛常在
沒了淑妃這個靠山,薛常在被足許久,哭鬧了好幾次,本還等著淑妃這個堂姐為求,放出宮的,誰知淑妃自己也給折了進去,宛若震懾一般,薛常在如今是半點不敢惹出事來了,十分安分。
前朝的賞賜宮宴到下晌才結束,一大早,百宮,在承明殿外行節禮,后便是不斷的唱報賞賜,宮人們不斷穿行其中,禮部員在一旁登記造冊,聞衍著明黃朝服,端坐高座,隨著禮部儀程作。
賞賜繁復冗長,聞衍端坐,直到過了宮宴,賞下藥酒,待大臣們悉數叩首退下,聞衍這才帶著前宮人返回承明殿。
他頭戴冕旒,只在行走間,冕旒才見晃。進了殿,楊培忙上前輕手輕腳的替他摘下冕旒,給等候一旁的宮婢,另有人奉上來常服,楊培替天子更好,聞衍從殿步出,外邊宮人上前:“陛下,兩位太傅已在殿中候著。”
聞衍輕輕頷首,隨著抬步,兩側紗簾從中掀開,他一進殿中,彭范兩位太傅便要起行禮,被聞衍制止了:“太傅今日勞累了,無需這般多禮。”
他在上首坐下,須臾下邊奉了茶點來。彭范兩位太傅是來商議州汛期事宜。汛期常年在,朝中每年派工部員出使,命州府在汛期前沿河排查,加固堤防,員排查,由朝廷撥款,此中過程需得天子親自任命,擬定章程。
聞衍昨日就收到工部員送上來的折子,正要開口,目瞥見到一旁的點心,只楞了下,不過須臾,招了宮人前來:“去綴霞宮告知貴人,朕今日便不去了。”
“是。”宮人退下,往后宮去。聞衍見兩位太傅朝他看來,下意識以為他們是覺得朕多有寵后宮婦人,不自覺說了起來:“朕聽聞讀書多有耳濡目染之效,因此效仿一二,若是皇長子當真喜讀書,當是一大喜事。”
天子提及皇長子,臉上的冷厲笑容,眼眸里泛著慈之。這并非是兩位太傅第一次從天子口中提及到綴霞宮那位肚子里的皇長子。宮中有皇子自是天大的喜事,但二位太傅看了看,心中卻有些不好的預來。陛下對皇長子是否太過上心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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